我把他当了二十年的铁哥们儿，他为我打架，为我翘课，为我赶走所有烂桃花。

我以为这就是友情的极限，直到他云淡风轻地把一枚婚戒推到我面前，说“备用”。

我才慌了。后来我才知道，所有我习以为常的照顾，所有被他不动声色记下的喜好，

全都是一场沉默了二十年的盛大暗恋。原来，这世上最温柔的守护，

就是他从未说出口的“我爱你”。“就这个吧，你试试。”林景深把一枚戒指推到我面前。

我低头一看懵了。那是一枚钻戒，碎钻簇拥着主钻，像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哥们儿”我一头黑线，“你让我试什么？婚戒？”“嗯。”他言简意赅，眼神平静无波。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林景深你疯了？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你让我一个二十五岁单身女青年陪你来挑婚戒？”这事儿放谁身上谁不迷糊啊？发小，

二十年的铁哥们儿，突然拉你进最高档的珠宝店让你试婚戒。“你就当帮我个忙。

”他看着我，语气一如既往地淡定，“我想看看它戴在女孩子手上是什么样子。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俩的关系就是这样。他但凡开口我就没办法拒绝。

我认命地拿起那枚戒指戴在了自己的无名指上。尺寸竟然刚刚好。“怎么样？”他问。

“挺好看的。”我说的是实话。“嗯”他看着我的手，

眼神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抓不住。“那就这个了。

”说完他直接拿出卡递给了旁边已经笑得合不拢嘴的店员。我当时就傻了。这就买了？

都不问问他女朋友的喜好吗？不对，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走出珠宝店我实在忍不住了。

“林景深，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背着我谈恋爱了？”“没有。

”他拎着那个精致的小袋子走在我身边。“那你买戒指干嘛？还是婚戒！”“备用。

”“……”我被他这两个字噎得死死的。什么叫备用？婚戒还能备用？

我看着他那***不变的冰山脸，觉得这二十多年的友情好像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他了。我和林景深是邻居，是发小，是同学。

用我妈的话说我俩就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比我大两个月却比我沉稳一百倍。

记忆中他永远都是那个样子。话不多表情不多，永远跟在我身后像个小尾巴。

五岁那年我最喜欢的洋娃娃被隔壁班的胖虎抢走了，我哭得惊天动地。林景深什么都没说，

第二天胖虎哭着把洋娃娃还给了我。

我后来才知道林景深为了抢回娃娃跟比他高一个头的胖虎打了一架，鼻青脸肿了一个星期。

十岁。我学自行车摔得膝盖直流血。我趴在地上哭，他背着我走了两条街送我回家。

他那么瘦我能感觉到他的背都在抖。十七岁隔壁校草给我递情书，全校轰动。

林景深面无表情地把那个校草堵在墙角就说了一句话。“她不吃香菜讨厌雨天，

每个月都会有三天情绪不好，你知道吗？”校草被他问懵了。后来校草再也没出现过。

而我还傻乎乎地问他：“景深，你说那个校草怎么回事啊？也太没毅力了吧！

”他当时看了我一眼淡淡地说：“可能他觉得你麻烦吧。”现在想来，

他当时那眼神里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大学我们考到了同一座城市。

我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又轰轰烈烈地分了手。我失恋那天在宿舍哭得昏天黑地。

他翘了专业课坐了两个小时的地铁就为了给我送一盒我最喜欢吃的草莓蛋糕。

我一边哭一边吃，把鼻涕眼泪全都抹在了他的白衬衫上。他没躲也没嫌弃。

就那么静静地陪着我像一棵沉默的树。二十多年了。他看着我闹看着我笑，

看着我被别人追看着我为别人哭。他好像永远都在。我习惯了他的存在就像习惯了空气和水。

我从来没想过这种习惯有一天会让我心慌。自从“婚戒”事件后我开始不自觉地观察他。

我发现我好像真的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我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甚至不知道他有什么梦想。我们的关系好像一直都是我在说他在听。我开始失眠了。

闭上眼脑子里全是他把戒指推到我面前时那个沉静的眼神。

还有他说“备用”时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太奇怪了。哪里都奇怪。

就在我快要把自己逼疯的时候，我妈的一个电话把我拉回了现实。“珠珠！

我给你安排了相亲！绝对的青年才俊！你必须去！

”我妈对于我的终身大事比对我自己的事业还上心。“妈，我不想去。”“不行！你必须去！

人家是海归博士三甲医院的主治医生，长得又帅！你再不去就要被别人抢走了！

”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相亲的地点约在一家很有格调的西餐厅。对方叫温文，人如其名，

温文尔雅很有风度。各方面条件都好得没话说。可我全程心不在焉。

温医生很有礼貌看出了我的走神。“沈小姐，是不是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啊？没有没有，

挺好的。”我赶紧回过神。“我看你一直在把香菜挑出来。”他温和地笑了笑。我愣住了。

鬼使神差地我脑子里冒出林景深那张脸。他说：她不吃香菜。吃完饭温医生要送我回家。

我刚想拒绝手机响了。是林景深。“在哪儿？”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在……在外面吃饭。

”我有点心虚。“地址。”我只好把地址发给了他。挂了电话我对温医生说：“不好意思，

我朋友要来接我。”“男朋友？”他笑着问。“不……不是”我赶紧摆手，“就是个发小。

”温医生点了点头没再多问。他陪我在餐厅门口等。

没过多久一辆黑色的车稳稳地停在了我们面前。车窗降下是林景深那***冰山脸。

他的目光在我和温医生之间扫了一下。然后他对我说：“上车。”那语气不容置喙。

我只好跟温医生道了别有点尴尬地上了车。车里气氛压抑得可怕。他一言不发只是开着车。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玩得开心吗？”许久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点冷。“还……还行。

”“那个人怎么样？”“也……也还行。”“哦。”然后又是死一般的沉默。

直到车开到我家楼下。我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沈幼珠。”他突然连名带姓地喊我。

我心里“咯噔”一下。他只有在很生气的时候才会这么喊我。我转过头看着他。

路灯的光透过车窗照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的眼神很深像藏着一片海。

“那个温医生”他看着前方缓缓开口，“离他远点。”“为什么？”“没有为什么。

”这种霸道的语气让我有点不爽。“林景深，你凭什么管我？”“我是你什么人啊？

”我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我看见他的手在方向盘上猛地收紧，指节都泛白了。

他转过头看着我。那双向来平静的眼睛里此刻却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惊涛骇浪。

他就那么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最后他眼里的波涛又渐渐归于死寂。

“就凭……”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我是你哥。

”说完他别过头再也没看我一眼。“下车吧。”那一晚我再次失眠了。“哥”。

这个字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我的心里。是啊，我怎么忘了。他一直都说他是我的哥哥。

是我把一切都搞混了。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因为他买婚戒就胡思乱想。

第二天我故意没理林景深。温医生约我去看电影我答应了。我就是想气气他。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气什么。温医生的确是个很好的约会对象。体贴绅士博学。

他会记得给我拉车门，会帮我拧开瓶盖，会在过马路时让我走在内侧。

所有偶像剧里的情节他都做到了。可我还是觉得少了点什么。看电影的时候我突然想喝可乐。

可电影院里只卖百事。而我只喝可口。温医生抱歉地对我说：“要不，你先将就一下？

”我点了点头说没事。可心里却没来由地想起了林景深。有一次我们也是来看电影。

我随口说了一句：“要是现在能喝到可口可乐就好了。”林景深什么都没说，

中途他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可口可乐递给了我。

电影院离最近的便利店走路要十五分钟。他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

这些细节像电影的慢镜头，一帧一帧在我脑海里回放。我突然就看不进去电影了。

和温医生分开后我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我们从小长大的那条巷子。

巷子口有一棵很大的香樟树。小时候我和林景深经常在树下玩。我抬头看着那棵树。

然后我就看到了他。他就站在树下，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手里还夹着一支烟。

我从没见他抽过烟。他看到我明显也愣了一下。他迅速掐灭了手里的烟朝我走了过来。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问，声音有些沙哑。“随便走走。”“和那个医生约会结束了？

”“嗯。”他点了点头没再说话。我们就这么站着相对无言。晚风吹过有点凉。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我身上。外套上还带着他淡淡的体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烟草味。

“林景深”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你是不是有话想对我说？”他沉默了。

许久他才低低地“嗯”了一声。“那枚戒指”他说，“是买给你的。

”轰——我的大脑一片空白。他说什么？“我没有女朋友。”“我也不想当你哥。

”“沈幼珠”他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年的星光。

“从五岁那年你把你的糖分给我一半开始。”“我就知道我这辈子栽了。

”他向来不是个会说情话的人。这几句大概已经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

我看着他眼眶一点一点地红了。原来是这样。

原来那些我以为的“理所当然”都不是理所当然。

原来那个永远跟在我身后的“小尾巴”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

原来那个万年冰山心里藏着一片只为我而沸腾的海。我这个傻瓜。我这个全世界最大的傻瓜。

我“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他顿时手足无措。“怎么了？是不是我吓到你了？

”“你要是不愿意……”我没等他说完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我紧紧地抱住他，

把二十多年的眼泪好像都哭了出来。“林景深！”我一边哭一边捶他的背，“你这个混蛋！

大混蛋！”“你怎么不早说！”“你知不知道我……我也……”我也什么？我也喜欢你？

我说不出口。但我知道他懂。他轻轻地回抱住我。力道很轻像是抱着一件稀世珍宝。

“以前我怕你不喜欢我连朋友都做不成。”“后来我怕我给不了你最好的生活不敢开口。

”“现在……”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的喜悦。“现在我准备好了。”“珠珠，

你愿意……给我一个光明正大守护你的机会吗？”我哭得更凶了。

我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然后我踮起脚主动吻住了他的嘴唇。他的唇和他的人一样。

有点凉却很柔软。巷子口的香樟树在晚风中沙沙作响。

好像在为我们这迟到了二十年的初吻轻轻伴奏。我和林景深的恋爱谈得和别人好像不太一样。

没有轰轰烈烈的热恋期。因为我们好像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在“友情”的名义下做完了。

我们太熟悉彼此了。熟悉到他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我撇撇嘴他就知道我下一句肯定是要喝奶茶。我们的约会也很简单。

就是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或者去那条老巷子走一走。一切好像都没变。

但一切又好像都变了。他会光明正大地牵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