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裴,家里几代都是跟书画打交道的。爷爷走后,家道中落,我守着个小画廊过日子。
今天被请来参加一个所谓的“雅集”,说白了,就是个有钱人显摆自己多有品位的局。
主人家姓钱,钱金宝,名字俗,人更俗。他花大价钱收了幅据说是前朝吴大家的真迹,
请了一帮名士来捧场。其中最有分量的,是孔笠川先生。圈里的泰山北斗,他说真的,
没人敢说是假的。画一展开,满堂喝彩。钱金宝的脸笑成了一朵发面馒头。孔笠川捻着胡子,
引经据典,把这画夸上了天。我也跟着笑,跟着点头。但我知道,这画是假的。假得离谱。
今天这个局,不是冲着钱金宝去的。是冲着我,冲着我身后的裴家来的。孔笠川在等我开口,
等我出丑。他要让所有人看看,裴家的后人,不过如此。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茶叶。行啊。
那就玩玩。1今天的请柬是烫金的,油墨味混着一股廉价的檀香。我叫裴絮,
守着个半死不活的画廊,叫“裴氏珍玩”。听着挺唬人,其实就是个老宅子,
靠给几家博物馆做做修复,勉强糊口。“裴小姐,您能来,真是蓬荜生辉。
”一个胖得流油的男人朝我走过来,西装绷在身上,扣子看着都累。他叫钱金宝,
煤老板出身,最近迷上了收藏,逮谁都自称“文化人”。我扯了扯嘴角。“钱老板客气。
”他把手伸过来,想握手。我顺势端起旁边的茶杯,对他举了举。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半秒,
只能尴尬地搓了搓。“裴小姐请上座。”我被安排在一个不起眼的位置。正好,
我也不想被人注意。今天的雅集,设在钱金宝的私人会所里。中式装修,全是崭新的红木,
亮得晃眼,缺了点人味儿。空气里飘着沉香,烧得太旺,呛人。人来了不少,
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几个我认识,都是圈里的老前辈。他们看见我,
只是远远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怜悯。我知道他们怜悯什么。我爷爷裴如是,
曾经是国内书画鉴定界的泰斗。他说一,没人敢说二。可惜,三年前他走了。
裴家这块金字招牌,也就跟着黯淡了。我今天会来,纯粹是钱金宝磨破了嘴皮子。
他说他收了件宝贝,一定要我来开开眼。我本来不想来,但他说,孔笠川先生也会到场。
孔笠川。这个名字像根针,扎在我心里。他是爷爷的半个学生,
也是后来跟爷爷闹得最僵的人。爷爷说他心术不正,急功近利。他呢,
转头就说爷爷固步自封,是个老顽固。现在,爷爷走了,他成了新的“泰斗”。我刚坐稳,
孔笠川就进来了。他穿着一身改良的唐装,山羊胡修剪得整整齐齐,
手里盘着串油光锃亮的佛珠。一群人立刻围了上去,众星捧月。“孔老,您可算来了!
”“孔老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孔笠川微笑着,一一回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
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停留了足足三秒。那眼神里没有问候,只有一种审视,
一种猫看老鼠的玩味。我心里咯噔一下。直觉告诉我,今天这杯茶,不好喝。钱金宝这个局,
是给我设的。钱金宝凑到孔笠川身边,点头哈腰。“孔老,画已经备好了,就等您来掌眼。
”孔笠川摆摆手,姿态拿捏得足足的。“不急,让大家先品品茶,聊聊天嘛。今天的主角,
可不是我这个老头子。”他的视线,又若有若无地瞟了我一眼。我垂下眼,
盯着杯子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行,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们今天要唱哪一出。
周围的人开始高谈阔论,从宋徽宗的瘦金体,聊到元四家的山水。说的都是些陈词滥调,
听得我耳朵起茧。钱金宝端着酒杯,满场飞。他走到我这桌,停下。“裴小姐,
怎么一个人坐着?是不是觉得我们这儿太俗气,入不了您的法眼啊?”这话听着客气,
其实带了刺。我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怎么会。钱老板这里的茶很好,大红袍的母树料吧?
有钱都难买到。”他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提这个。“裴小姐好品味!
”他脸上的肥肉笑得直抖,“就是就是!这茶,我托了多少关系才弄到这么二两!
”我放下茶杯,杯底和桌面磕出一声轻响。“茶是好茶。”我说,“可惜,水不行。
”钱金宝的笑僵在脸上。“这水,泡坏了这么好的茶叶。”我继续说,声音不大,
但足够周围一圈人听见,“可惜了。”满室的喧嚣,像是被人按了暂停键。所有人的目光,
都集中到了我身上。我看着钱金宝那张由红转青的脸,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开胃菜而已。
真正的大戏,还没上场呢。2钱金宝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像个调色盘。
他好歹也是个见过场面的人,很快就挤出一个笑。“裴小姐真是行家,一尝就知道。
都怪下人手笨,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我没接话,
只是端起那杯“泡坏了”的茶,又喝了一口。这一下,周围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有好奇,
有审视,还有一丝不加掩饰的敌意。孔笠川坐在主位上,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佛珠,
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没看我,但我觉得他身上每个毛孔都在看戏。
一个穿着马褂的老者打圆场:“钱老板,既然孔老和各位名家都到了,
不如就把您的宝贝请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对对对!”钱金宝如蒙大赦,
赶紧拍了拍手。两个穿着旗袍的姑娘,戴着白手套,
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长条形的紫檀木盒子走上前来。盒子上雕着繁复的云纹,
一看就价值不菲。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空气瞬间变得燥热起来。“诸位!
”钱金宝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我钱某人不懂什么风雅,
就是喜欢这些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月前,有幸从一位海外归来的老先生手里,收得一幅画。
据说是前朝吴大家的《天官赐福图》!”“吴道子?”“真的是画圣的真迹?”“我的天,
那可是无价之宝啊!”人群里发出一阵惊呼。吴道子,画圣。他的画,存世的没几件,
每一件都藏在顶级博物馆里,是镇馆之宝。这要是真迹,别说钱金宝这会所,就是再翻十倍,
也买不来。我心里冷笑一声。牛皮吹得真大。钱金宝很满意大家的反应,他亲自上前,
打开了木盒的锁扣。画卷被缓缓展开,铺在正中的一张长案上。画很长,约莫有三尺。
画的是天官出行的场面,人物众多,衣袂飘飘,神态各异,色彩虽然有些陈旧,
但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绚烂。画一展开,一股陈旧的墨香和绢布的味道就飘了出来。“好画!
果然是好画!”“看这笔触,这气韵,非大家不能为!”“钱老板好眼力,好福气啊!
”一时间,奉承声四起,跟不要钱似的。钱金宝的腰杆挺得笔直,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他得意洋洋地看向孔笠川。“孔老,您给评评?”孔笠川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走到画案前。
他没立刻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副老花镜,戴上,然后弯下腰,一寸一寸地仔细端详。
他看得极慢,极认真。整个大厅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等待着这位泰山北斗的最终判决。我坐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其实,画一展开,
我就知道是假的了。都不用凑近看。那画上的“气”,不对。真迹是有灵魂的。
一千多年的岁月沉淀下来,那股子苍劲、古朴的气息,是任何手段都模仿不出来的。这幅画,
画得很精美,模仿得也很像,但它没有“魂”。它是一具画得很漂亮的尸体。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功夫,孔笠川才直起身子,摘下眼镜。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激动和感慨的神情。“了不得,了不得啊!”他一开口,
钱金宝的眼睛瞬间就亮了。“此画,无论从用笔、设色、构图,
还是绢布的包浆、印章的篆刻来看……”孔笠川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都有着吴大家盛年时期的典型风范!”“尤其是这画中人物的衣带,飘逸灵动,笔势圆转,
宛若随风而动。‘吴带当风’,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他这话一出口,
等于给这幅画盖了章。“真的是真迹!”“天呐,我今天竟然亲眼见到了画圣的真迹!
”人群彻底沸腾了。钱金宝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快步走到孔笠川身边,就差没给他鞠躬了。
“谢谢孔老!谢谢孔老金口玉言!”孔笠川摆摆手,一脸淡然,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然后,他的目光,再一次,穿过激动的人群,
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一丝胜利者的炫耀。
仿佛在说:丫头,到你了。3所有人都围在画案边,啧啧称奇。钱金宝被一群人簇拥着,
像个刚登基的皇帝。他端着酒杯,意气风发地接受着四面八方的吹捧。“钱老板,
这幅画您花了多少钱收的?”有人好奇地问。钱金宝伸出五根粗壮的手指。“五百万?
”他摇摇头,脸上带着神秘的微笑。“五千万?”他还是摇头。“难道是……五个亿?
”那人倒吸一口凉气。钱金宝哈哈大笑,声音震得房梁上的灰都要掉下来了。“不多不多,
也就是这个数后面,再加一个零。”五十亿?我差点被嘴里的茶水呛到。
这已经不是冤大头了,这是冤大头中的战斗机。这钱都够买好几幅真的宋代名家小品了。
周围的人看钱金宝的眼神,瞬间充满了敬畏。这年头,有钱就是爷。孔笠川在一旁捻着胡须,
面带微笑,一副高人风范。他享受着众人的崇拜,享受着自己一言九鼎的权威。喧嚣中,
他忽然提高了声音。“裴小姐。”他叫了我的名字。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一百多道目光,
齐刷刷地射向我这个角落。我放下茶杯,站起身。“孔老,您叫我?”“是啊。
”孔笠川笑呵呵地说,“令祖裴如是先生,当年可是书画鉴定界的擎天一柱。
你自幼耳濡目染,想必眼力也非同一般。不如,
也请你来评价评价这幅吴大家的《天官赐福图》?”来了。鸿门宴的主菜,终于端上来了。
他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我说画是真的,那就是承认他孔笠川眼光独到,
我裴家后人也得跟着他屁股后面摇旗呐喊。我说画是假的,那就是当众打他孔笠川的脸。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会信我这个黄毛丫头,去得罪一位新晋的“泰斗”?到时候,
一个“年轻气盛,信口雌黄”的帽子扣下来,我裴家的名声,就算彻底毁在我手里了。
好毒的计。钱金宝也跟着起哄:“对啊,裴小姐,您可是裴老的亲孙女,
快给大伙儿说道说道。”他看我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和挑衅。他压根不信我能看出什么门道。
在他眼里,我不过是沾了祖宗的光,被请来凑数的花瓶。我顶着所有人的目光,
缓缓走到画案前。我没有像孔笠川那样,又是戴眼镜又是弯腰。我就那么站着,
隔着一尺的距离,静静地看着。所有人都等着我开口。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了很久。
久到钱金宝的脸上开始出现不耐烦的神色。然后,我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很轻,
但在鸦雀无声的大厅里,却格外清晰。孔笠川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裴小姐为何叹气?
”他问道,“莫非是觉得此画有何不妥之处?”我摇摇头,又点点头。“画是极好的画。
”我说,声音很柔,“画工精湛,模仿之真,几乎可以乱真。想必,作此画之人,
定是位浸***此道数十年的顶尖高手。”我这话一出,众人哗然。“模仿?”“你的意思是,
这画是赝品?”钱金宝的脸瞬间黑了。“裴絮!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孔老看走了眼?
”他连“裴小姐”都不叫了,直呼我的名字。我没理他,只是看着孔笠川,微微一笑。
“孔老自然是不会看错的。”我说,“孔老刚才也说了,这画最妙之处,
就在于‘吴带当风’。这衣带画得,确实是飘逸。”我顿了顿,话锋一转。
“只是……”我伸出手指,虚虚地指向画中一位仙官腰间的衣带。“我刚才叹气,是在感叹。
感叹这位作画的高手,百密一疏,终究是留下了个小小的遗憾。”孔笠川的眼神沉了下来。
“哦?愿闻其详。”我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画中这位仙官,
腰间所系的宫绦,是双环结的样式。这种结法,飘逸好看,但据《舆服志》记载,
是中唐以后才开始在贵族中流行的。”“而吴大家,是盛唐时人。”“一位盛唐的画家,
在他的画里,画出了一种百年之后才出现的衣带系法……”我没有再说下去。但我的意思,
所有人都听懂了。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4我的话音落下,
大厅里像是被投下了一颗无声的炸弹。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他们看看我,又看看画,
再看看脸色铁青的孔笠川和钱金宝。钱金宝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指着我的鼻子,
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了。“你***!一个黄毛丫头,你看过几本《舆服志》?
就在这儿信口开河!我看你就是嫉妒!嫉妒我收到宝贝!”他急了。人在心虚的时候,
声音就会特别大。我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倒是旁边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他是故宫博物院的退休研究员,姓周。他扶了扶眼镜,
皱着眉头说:“裴家丫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周老先生是研究古代服饰的专家,
他的话,有分量。“老夫记得,盛唐时期的宫绦,多以简单的单结或同心结为主。这双环结,
确实是在德宗、顺宗朝之后才逐渐风行起来的。”他这一开口,就像在摇摇欲坠的大坝上,
又凿开了一个口子。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地生根发芽。
“这么说……这画真有问题?”“不会吧?
孔老都说是真的了……”“可裴小姐说的也有理有据啊……”窃窃私语声,像是潮水一样,
从四面八方涌来。孔笠川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里像是淬了毒。他没想到,
我没有跟他辩论笔法、印章、绢布这些他早就做足了功课的地方,而是从一个最不起眼,
也最致命的角落,给了他一刀。“一派胡言!”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书画鉴定,
看的是神韵,是笔法,是气度!区区一个衣带的样式,不过是细枝末节!
说不定是吴大家当年偶尔的创新之举,岂能以此来断定真伪?简直是荒谬!
”他开始偷换概念,用“神韵”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来否定我提出的铁证。“孔老说得对!
”钱金宝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艺术家的事,能叫常规吗?说不定吴大家就是穿越了呢!
”他这话一说,自己都觉得没底气。我笑了。“孔老说得是。鉴定书画,确实要看神韵。
”我转向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但神韵,不是凭空捏造的。
它是建立在画家对他所处时代,所有事物精准入微的观察之上的。”“一个真正的大家,
绝不会犯这种常识性的错误。就像我们今天画古人,不会给他穿上西装,拿上手机一样。
”“这无关创新,这关乎严谨。”“真正的大师,对细节的追求,是近乎偏执的。
这幅画的作者,画工一流,可惜,书没读够。”我每说一句,孔笠川的脸色就白一分。
钱金宝还想说什么,被孔笠川一个眼神制止了。孔笠川盯着我,
一字一顿地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说的《舆服志》里的记载,就是对的?
”他这是要做最后的挣扎。要跟我比拼学术功底了。我心里叹了口气。何必呢。自取其辱。
“证据?”我走到画案的另一头,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卷用黄杨木轴装着的古籍手抄本。我将它缓缓展开。书页已经泛黄,但上面的字迹,
是用蝇头小楷工工整整写就的。“这是我爷爷当年手抄的《唐六典》残卷孤本,
里面《舆服篇》的注解,是我太爷爷,裴静安先生亲笔所书。”我将其中一页,
推到众人面前。“上面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唐代各时期,从帝王到庶人,
衣冠带履的形制变迁。其中,关于宫绦的样式,有图,有文,有出处。”“孔老如果不信,
可以亲自过目。”大厅里,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唐六典》!裴静安先生的手书注解!
这东西的价值,可能比那幅假画,还要高!孔笠川的身体,晃了一下。他的脸,在灯光下,
白得像一张纸。他知道,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5那本手抄的《唐六典》注解,
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放在画案上。没人敢上前。孔笠川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那本书,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不甘,还有一丝……恐惧。他知道,
这不是我能凭空捏造出来的。裴家的底蕴,他比谁都清楚。钱金宝已经彻底傻眼了。
他看看我,看看书,再看看孔笠川,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
“这……这不可能……”他喃喃自语。一直没说话的周老先生,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他戴上手套,轻轻地翻看了一下那本手抄本。“没错,是裴静安老先生的笔迹。苍劲有力,
风骨自在。”他抬起头,看着孔笠川,眼神里带着深深的失望,“笠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孔笠川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真相,已经不言而喻。他,孔笠川,
当代书画鉴定界的“泰斗”,居然给一幅漏洞百出的赝品站台背书。而且,
还被一个二十出头的丫头,当着满堂宾客的面,给揭穿了。这脸,丢得比天还大。
“假的……真的是假的?”“五十亿……买了一张假画?”“天哪,
这钱老板不是亏到姥姥家了?”“何止是钱老板,孔老这下……”议论声像是苍蝇一样,
嗡嗡作响。每一句,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钱金宝和孔笠川的脸上。
钱金宝猛地回过神来,他一把揪住孔笠川的袖子,眼睛都红了。“孔老!你不是说是真的吗?
你得给我个说法!”“我……”孔笠川一把甩开他,脸色涨成了猪肝色,
“我……我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他还在嘴硬。“看走眼?
”钱金宝疯了一样地大叫,“你看走一眼,我五十个亿就没了!你赔我!
”“简直是胡搅蛮缠!”孔笠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钱金宝,“是你自己请我来掌眼的,
我又没收你一分钱!买卖是你做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两个人,当场就撕破了脸,狗咬狗。
刚才还一团和气的雅集,瞬间变成了一个闹剧横生的菜市场。我默默地收起我家的手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