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漫天，卷着一股干燥而腥甜的血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林远混在一条长得望不见头的队伍里，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这股怪味的熏蒸下，拧成了一团。他微微弓着身子，双手拢在袖中，竭力让自己看起来和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的流民没什么两样。

但他的心脏，却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每一次收缩都带着雷鸣般的巨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三天了。

来到这个名为“大凉”的王朝，已经整整三天。

从最初的惊骇欲绝，到后来的饥肠辘辘，再到现在的为了一***命的吃食而主动投军，林远只用了三天时间，就彻底磨平了自己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和平年代大学生的所有棱角和尊严。

这里是乱世。

人命，贱如草芥。

前天，他亲眼看到一个饿得脱了相的汉子，因为抢了半个黑乎乎的窝头，被人活活打死在街角，尸体不到半个时辰就被野狗分食。

昨天，征兵的告示贴满了城墙。那粗暴的墨迹和更加粗暴的言辞，却像天底下最美妙的纶音，瞬间点燃了所有濒死之人的希望。

“但凡从军者，赏五十斤糙米，配发婆娘一个！”

粮食，女人。

这两样在太平盛世里再寻常不过的东西，在这乱世之中，却成了能让人豁出性命去争抢的奢侈品。

而对于林远来说，这告示更深层的意义，在于激活了他脑海中那个从穿越过来就一直沉寂的、匪夷所思的系统。

【娶妻增值系统】

【检测到宿主所处环境极度危险，生存率低于10%。现开启唯一新手任务：活下去。】

【任务引导：响应征兵，领取你的第一位妻子，即可激活系统全部功能，并获得新手大礼包。】

这声音冰冷而机械，却在林远耳中不啻于天籁。

所以他来了。挤在这条由无数绝望灵魂汇成的长龙里，等待着一场决定生死的豪赌。

“下一个！”

前方传来一声粗哑的咆哮，像一头被惹怒的公牛。

队伍***了一下，林远被推搡着向前，终于站到了那张简陋的木桌前。

桌后坐着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裸露的臂膀上盘着一条狰狞的青色龙纹，他甚至懒得抬眼看林远，只是伸出一根粗壮的手指，蘸了点口水，在名册上翻了一页，头也不抬地问道：“姓名，籍贯。”

“林远，流民，无籍。”林远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卑微。

“呵，又一个没根的浮萍。”军官轻蔑地哼了一声，抓起桌上的毛笔，在名册上胡乱画了一笔，“识字吗？”

“识得一些。”

军官这才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外，他上下打量着林远。眼前的年轻人虽然衣衫褴褛，面带菜色，但身板却比之前那些歪瓜裂枣要直一些，眉宇间也少了几分麻木，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杀过人吗？”军官突然问道，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

林远的心猛地一跳。

他一个连鸡都没杀过的大学生，哪里杀过人？

但他知道，此刻的任何犹豫，都可能让他失去这唯一的机会。他迎着军官的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杀……过。”

这个字说出口的瞬间，他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跨越了某条界限，从一个现代人，向这个残酷世界的野兽迈出了第一步。

军官盯着他看了足足三个呼吸，脸上那股审视的压迫感才缓缓收敛，转而咧开一个难看的笑容，露出一口黄牙：“不错，有点胆色。管你以前杀的是人是狗，到了军营里，杀的就都是敌人。要是手软，下一个被砍掉脑袋的就是你自个儿。”

他拿起旁边一枚刻着“新柒三”的木牌，丢在桌上：“拿着，去那边领你的米和婆娘。记住，从现在起，你就是老子手下的兵，你的命，是军营的！”

林远如蒙大赦，紧紧攥住那枚尚有余温的木牌，躬身道：“谢……谢大人。”

他转身走向军官所指的另一片空地，心脏依旧狂跳不止。他知道，刚才自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那个军官的眼神，分明是在辨别他话里的真假。或许是自己眼中的求生欲太过强烈，才让他最终选择了相信。

空地被栅栏围着，里面是两个区域。

一个区域堆着小山似的米袋，几个伙夫正费力地将糙米装进一个个麻布口袋里。另一个区域，则站着一排排形容枯槁的女人。

她们和排队当兵的男人们一样，脸上带着同样的麻木和死寂，低着头，像一群等待被挑选的牲口。寒风吹过，扬起她们单薄的衣衫，露出下面瘦骨嶙峋的身体。

一个负责分发的老兵，接过林远的木牌看了一眼，懒洋洋地喊道：“新柒三的婆娘，过来！”

队伍里，一个瘦小的身影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走了出来。

林远的心，在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

他知道这所谓的“配发”，不会是什么天仙美女，但当他看清女人的模样时，心还是不由得沉了下去。

她很年轻，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但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显得格外瘦小，脸色蜡黄，嘴唇干裂。一身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松垮地挂在身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左边脸颊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色烫伤疤痕，破坏了原本还算清秀的五官。

她的眼神始终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暴露出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看什么看？领了人赶紧滚蛋，别耽误后面的！”老兵不耐烦地催促道，同时将一个约莫五十斤的米袋重重地丢在林远脚下，“喏，你的粮。婆娘和粮都给你了，要是敢当逃兵，天涯海角也把你抓回来点天灯！”

周围传来几声压抑的窃笑，显然是在嘲笑林远分到了一个“残次品”。

林远没有理会那些目光，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女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她似乎感受到了周围不怀好意的视线，头埋得更低，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林远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那丝微不足道的失望。

他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活下去！一个能与他相依为命的伙伴，远比一副虚无缥缈的好皮囊重要得多。更何况，在这个人吃人的世道，一个容貌有瑕的女人，或许反而能少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他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将那袋糙米扛在肩上，米袋沉重得让他一个趔趄。

然后，他走到女孩面前，伸出了自己空着的另一只手，声音有些干涩，却尽量放得温和：“我叫林远。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跟我走吧。”

女孩猛地抬起头，浑浊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光亮。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林远，看着他伸出的、虽然布满灰尘却还算干净的手。她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姐妹一样，被粗暴地拉拽，或是被厌恶地驱赶。

她从未想过，会有人对她说“我们是一家人”，会用这样平等的姿态对待她。

迟疑了片刻，她终究还是伸出了自己冰冷而瘦小的手，轻轻地搭在了林远的掌心。

就在两人手掌接触的瞬间，林远脑海中那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震撼。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缔结婚姻关系。】

【第一位妻子绑定成功：陈青禾。】

【系统正式激活！】

【新手大礼包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体质+1。】

【恭喜宿主获得：基础储物空间（一立方米）。】

【恭喜宿主获得：技能“鹰眼”（初级）。】

刹那间，一股暖流从林远的丹田处升起，迅速流遍四肢百骸。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原本因饥饿而虚弱的身体，正被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力量迅速填充。肩上那五十斤糙米带来的沉重压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

他的视野也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甚至能看清远处城墙上砖石的细微纹路。

这就是系统的力量！

林远心中涌起一阵狂喜，攥紧了陈青禾的手，掌心的温热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走，我们去营地。”

他拉着她，扛着米，昂首挺胸地走出了人群。那些嘲弄的目光，在他背后，仿佛都变成了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自己在这个乱世的生存游戏，才算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