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族的祭品。我是在一阵唢呐声里醒来的,那调子,吹得跟送葬似的。
身上这套大红喜服,料子倒是上乘,就是冰凉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紧紧贴着皮肉,
冷得我一哆嗦。府里的人看我的眼神,跟看一个死人也没什么两样。哦,不对,
是看一个即将陪葬的活祭品。毕竟,
我是来给那个据说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废王——裴时砚,冲喜的。一个时辰前,
喻家把我这个八字“宜静”的庶女,像扔一件垃圾一样塞进了这顶全城缟素的喜轿。
没有嫁妆,没有送亲,只有一句冷冰冰的“家族让你活,你才能活”。我躺在冰冷的婚床上,
琢磨着这句话。这意思是不是,家族不让我活,我就得死?那我可不可以选择现在就死?
毕竟,活着好累。就在我认真思考着哪种躺尸姿势更省力时,脑子里“嗡”的一声,
炸开一片刺目的金光。「《功德簿》已激活。」「新手任务一:在新婚夜,
于裴时砚的药里加一味相冲的黄连,让他病情加重,痛不欲生。」「任务奖励:功德+10。
」「温馨提示:积累功德,下辈子可投喂养员编,享铁饭碗。」
我:“……”我面无表情地翻了个身,用后脑勺对着那片金光。铁饭碗?听起来就好累,
还得自己端着。下毒?听起来更累。首先,我得从一堆瓶瓶罐罐里,
精准地找出哪一包是黄连,而不是当归或者甘草。万一拿错了,把他给补精神了,算谁的?
其次,我得找到下药的时机。这王府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个个都跟阎王爷的黑白无常似的,
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搞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万一失手被抓,我还得声嘶力竭地演戏,哭喊着“我不是故意的”,“是喻家逼我的”,
声泪俱下,肝肠寸断……不行不行。光是脑子里过一遍这个流程,我就已经感觉身体被掏空。
睡觉。有什么事,都等我睡醒了再说。如果一觉睡不醒,那更好,万事大吉。
“吱呀——”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穿着素白衣裙的小丫鬟,端着一碗黑漆漆的药,
跟上刑场似的,一步一步挪了进来。她全身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连带着碗里的药汤都漾出了圈圈涟漪。“王……王妃……”她的声音比蚊子哼哼还小,
“王爷……该喝药了。”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她这要死不活的声音吵得有点烦,
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丫鬟被我一看,吓得“噗通”一声就跪下了,
手里的药碗差点飞出去。“王妃饶命!奴婢不是故意打扰您……”“行了行了,
”我打了个哈欠,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直接端给他喝不就完了?绕我这儿一圈干嘛?
”丫鬟愣住了,抬头看我,满脸的不可思议:“可……可这药,按规矩,
得由王妃您……”“我这儿地方小,万一你手一抖,药洒了,我还得费劲巴拉地找人来拖地。
你看看,”我指了指这空旷得能***的房间,一本正经地***,“惊动了别人,多不好。
”丫鬟的嘴巴张成了“O”型,估计是没见过我这么清奇不做作的王妃。我懒得再跟她废话,
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赶紧去吧,晚了药都凉了,还得重新热,
更麻烦。”身后,是丫鬟带着满腹疑窦,脚步匆匆离去的声音。世界,终于清净了。夜,
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裴时砚坐在轮椅上,
指尖因为常年不见血色而透着一种玉石般的苍白。身后的亲信阿七推着他,
悄无声息地穿过寂静的庭院,停在了那间被当作“喜房”的偏殿门口。“王爷,
要不要属下……”“不必。”裴时砚抬手,制止了阿七。他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扉上,
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冲喜。何其讽刺。他戎马半生,
守国门,镇北疆,杀得敌寇闻风丧胆,到头来,却要靠一个女人的八字来续命。他倒想看看,
喻家送来的,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阿七上前,轻轻推开了门。没有哭泣,
没有咒骂,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声响。借着从庭院透进的微弱月光,
裴时砚看见了他的新婚王妃。她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
一条腿还不安分地搭在被子外面,睡得……酣畅淋漓。喜服被她揉得皱巴巴的,发髻也散了,
几缕青丝贴在脸颊上。她似乎梦到了什么好吃的,咂吧了一下嘴,还满足地蹭了蹭枕头。
那模样,没有半点新嫁娘的自觉与不安,更不像一个被家族舍弃的棋子。
倒像个……跑到别人家蹭床睡觉,还睡得心安理得的……小无赖。裴时砚的眉头,
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或许会哭闹,或许会寻死,
或许会像那些趋炎附势之人一样,对他露出鄙夷又恐惧的神情。唯独没想过,
她会睡得这么香。仿佛这场关乎生死,尊严和命运的“冲喜”,对她而言,
不过是一场换个地方睡觉的旅行。第二章:这位王妃过于好养活入府第三天,
我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废王府,绝对是全京城性价比最高的养老院。包吃,包住,没人管。
饭菜虽然素了点,但胜在量大,顿顿都能吃到撑。床虽然硬了点,但够宽敞,
可以从床头滚到床尾再滚回来。最重要的是,这里安静,安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回音,
是顶级睡眠环境。我刚干完三大碗白米饭,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脑子里的《功德簿》又开始闪金光了。「日常任务二:在他今天的午饭里,
悄悄撒上一把沙子,让他体会牙齿与砂砾摩擦的痛苦。」「任务奖励:功德+5。」
我靠在椅子上,摸着滚圆的肚皮,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去厨房,找沙子,潜入他的饭菜,
还得不被人发现……这一套流程下来,估计得走五百步,消耗半碗饭的能量。不划算。
我果断屏蔽了脑子里的金光,端着我的专属小板凳,找了个院子里阳光最好的角落,坐下。
眼前是一块青灰色的太湖石,上面布满了奇形怪状的孔洞。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舒服得像有无数只小猫在给你踩奶。我决定,今天下午的活动,
就是研究这块石头上到底有一百零八个洞,还是一百零九个洞。这是一个绝佳的发呆项目,
既不耗神,也不费力。完美。书房内,空气冷得像冰窖。裴时砚听着亲信阿七的汇报,
握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收紧。“……王爷,王妃她用完午膳后,就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对着那块九窍玲珑石……看了整整两个时辰。”阿七的表情很纠结,
仿佛在描述一件超出了他认知范围的神秘事件。裴时砚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她在做什么?”这两天,这个女人除了吃就是睡。
他暗中布下的眼线,传回来的消息都如出一辙——“王妃睡了”,“王妃醒了”,
“王妃在吃饭”,“王妃吃完了,又回去睡了”。没有哭闹,没有试探,没有联系喻家,
更没有试图靠近他。她就像一颗被投进深潭的石子,连一圈涟漪都懒得荡开,直接沉底。
阿七小心翼翼地措辞:“属下……属下愚钝,看不出来。王妃她……就那么一直看着,
一动不动,连眼睛都很少眨。”裴时砚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她在参悟什么玄机?或者,
那石头上有什么暗号?”这女人,是喻家派来试探他的棋子?
还是某个仇家送来羞辱他的工具?她这种反常的“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阴谋?
阿七的表情更纠结了,他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实话:“……王爷,恕属下直言,
看起来……不太像。”“那像什么?”“像……”阿七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发呆。
”裴时砚:“……”他手中的书卷,被捏得咯吱作响。他再也坐不住了。阿七推着轮椅,
停在了我的面前。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我身上最后一丝阳光,让人很不爽。我抬起头,
懒洋洋地看着轮椅上那个男人。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袍,脸色是那种长年不见光的惨白,
嘴唇没什么血色,但那双眼睛,却黑得惊人,像两个深不见底的寒潭。嗯,
长得倒是人模狗样。可惜,是个残废。我们两个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着,谁也不说话。
他是在比谁更能憋气吗?那我可不怕,我发呆的时候,可以一炷香不换一口气。最终,
还是他先开了口。“你不怕我?”他的声音,像冰碴子在石头上刮过,又冷又硬。
整个王府的人见了他,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缩进地缝里。这个女人,
凭什么这么平静?我非常诚恳地看着他,点了点头。“怕。
”裴时砚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我继续用我那诚恳无比的语气,慢吞吞地解释:“但是,害怕这种情绪,
需要调动全身的肌肉和神经来配合。比如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表情惊恐……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非常耗费体力。”我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一脸严肃地补充道:“我这两天虽然顿顿吃饱,但没什么油水,体力积攒得不多。所以,
我准备省着点用。”裴时砚:“……”他身后的阿七,嘴角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
肩膀也在轻微地抖动。我没理他们,自顾自地继续说:“所以,在我攒够足够的体力之前,
我决定,暂时先不怕你。”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我能感觉到,裴时砚那双黑潭般的眸子,
正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脸上钻出两个洞来。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嘴脸。有谄媚的,
有恐惧的,有怜悯的,有幸灾乐祸的,有野心勃勃的。每一张脸背后,都藏着清晰的目的。
可眼前这张脸,平静,坦然,甚至……有点理直气壮的懒。那种感觉,
就像他用尽全力挥出一拳,却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比棉花还卸力,那根本就是一团空气。
许久之后,他那死寂,如同古井般不起波澜的内心,第一次被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麻木的绝望和恨意之下,竟然生出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荒谬的好奇。
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什么?第三章:举家流放我安逸的养老院生活,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嚎声给终结了。那哭声,此起彼伏,
穿透力极强,搅得我连午觉都没睡安稳。我顶着一头睡得乱糟糟的头发走出房门,
就看见前院里,丫鬟仆妇们哭倒了一片,那场面,比当初我大婚之日还要凄惨。
一个传旨的老太监,捏着嗓子,刚刚念完一卷明黄的圣旨。新皇登基,大赦天下。然后,
一道晴天霹雳,精准地劈在了这座废王府的头顶——前朝余孽镇北王裴时砚,褫夺一切封号,
三日后,流放北疆。终身不得返京。我正扒着门框看热闹,
脑子里那本《功德簿》“嗡”的一声,金光前所未有地璀璨,几乎闪瞎我的眼。
「检测到重大情节节点!终极任务发布!」「任务:在流放北疆的途中,路途遥远,
匪盗横行,意外频发。请宿主抓住机会,制造一场“意外”,让裴时砚“病死”于路上。」
「任务奖励:功德圆满,原地飞升,下辈子直接保送天庭当公务员,分管蟠桃园,
实现吃喝自由!」我:“……”讲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心动了。蟠桃园,
听起来就比铁饭碗诱人。但我的理智很快就战胜了那一丝丝的冲动。
我默默地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从京城到北疆,地图上看着,大概有我食指那么长的一段距离。
换算一下,少说也有几千里地。制造意外?我得懂地理,得会伪装,得能跑能跳,
还得精通药理……万一失手,在这荒郊野岭,我一个弱女子,岂不是要跟野狼抢食吃?
风险太高,流程太复杂,太累了。跟一劳永逸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一动不动更适合我。
院子里的哭声越来越大,像一群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嫌吵,转身回屋,开始翻箱倒柜。
我那个所谓的嫁妆,只有一个小小的木箱子。打开来,
里面孤零零地躺着几根成色不怎么样的金簪,一对样式过时的耳环,还有几块碎银子。
这就是喻家打发我这个庶女的全部家当。我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地用块破布包起来,
拎着就出了门。院子里,阿七正双眼通红地指挥着下人收拾行囊,
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悲愤与绝望。我走到他面前,
把手里的布包往他怀里一塞。阿七一愣,低头看着那布包,又抬头看看我,
眼神里全是茫然:“王妃,您这是……”“我的全部家当,”我言简意赅,“拿去,
找个当铺当了。”阿七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眶瞬间红得更厉害了。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声音都哽咽了:“王妃!您……您这是要……您放心,就算拼了这条命,
属下也会护您和王爷周全!您不必……”他以为我要拿钱跑路?我摇了摇头,
打断他的自我感动,伸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提要求:“第一,把这些钱,去雇一辆马车。
记住,要最宽敞,最平稳,减震最好的那种。”阿七的表情凝固了。我继续说:“第二,
车里给我铺上最厚的褥子,越多越好,软得能陷进去那种。再多买几个枕头,要塞满羽绒的。
”阿七捧着那个沉甸甸的布包,手都在抖。他看着我,眼中的茫然和悲愤,渐渐被一种滚烫,
感动的情绪所取代。他一定是觉得,在这树倒猢狲散的时刻,我这个冲喜王妃,
竟然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只为让他家王爷在流放路上能舒服一点。
看他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觉得有必要解释一下。“你想多了。
”我拍了拍自己没什么肉的肩膀,一脸“我很柔弱”的表情,“从这里到北疆,路那么颠,
我怕走到一半,我这身子骨就散架了。我是为了我自己。”我顿了顿,
补充道:“至于你家王爷……他反正有轮椅,就当是顺带捎上他了。”阿七张着嘴,
感动的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就那么僵在了那里。他看着我,
眼神复杂得像是在看什么天外来物。我懒得管他心里在想什么,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回走。
“哦,对了,”我走了两步,又回头叮嘱了一句,“剩下的钱,多买点肉干和点心,
要耐放的。路上饿了,可没力气哭。”说完,我挥挥手,深藏功与名。身后,
是阿七石化在风中的背影。唉,流放就流放吧,就当是换个地方,
进行一场超长途的卧铺旅行了。第四章:业务开张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以为流放只是一场超长途的卧铺旅行,到了北疆才知道,这他妈是硬座,还是站票。
我们被安置在镇子边上一个破院里,房子四面漏风,夜里鬼哭狼嚎的风声吵得人根本睡不着。
饭食也从王府的管饱大米饭,降级成了清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阿七一个铁打的汉子,
短短几天就愁得嘴角起了燎泡。裴时砚更是整日把自己关在屋里,
那扇破木门像是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苟延残喘,门内是死气沉沉。而我,
找到了一个新的发呆地点——我们家那个摇摇欲坠的门槛。这里视野开阔,阳光充足,
过往的行人还能当个移动的风景看,挺好。唯一的缺点是,北疆的风,太费脸了。这天下午,
我正对着街角一棵快秃了的歪脖子树发呆,一个穿着锦缎,满脸焦躁的中年胖子,
像阵风似的从我面前刮了过去。没一会儿,他又刮了回来。如此反复了七八次,
刮得我眼前都快起重影了,他终于停在了我面前。他身上的香料味很重,混着一股子药味,
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眼下一片浓重的青黑,一看就是个“压力山大”的主儿。“你!
”他指着我,语气不善,“你这女子,整日坐在这里无所事事,不觉羞愧吗?
”我掀了掀眼皮,懒得理他。他见我不说话,更来劲了,叉着腰开始对我进行思想品德教育,
从“少壮不努力”一直讲到“老大徒伤悲”。我听着听着,觉得他这声音还挺催眠,
就……睡着了。等我再醒来,是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噜声给吵醒的。我一睁眼,
就看见那位锦缎富商,居然就靠在我旁边不远的墙根下,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那呼噜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