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婚那天,全家都在帮我。爹娘把私房钱塞给我,哥哥打包好了我的行李。
他们笑着说:「我们家阿瓷值得最好的,那个疯批太子配不上你。」
我满心欢喜地奔向我的情郎,邻国质子。可当我带着质子给的「兵符」回到城门时,
看到的却是尸山血海。我的家人被高高挂在城墙上。那个我避之不及的疯批太子,正提着剑,
踩着我情郎的头颅,笑得温柔又残忍。「阿瓷,你看,这就是你选的路。」「现在,
你还想往哪逃?」第一章血腥气冲入鼻腔的时候,我正被萧烬拽着手腕,
拖过尸横遍野的朱雀大街。黏腻的触感从脚底传来,我低头,
绣鞋踩进了一滩尚未凝固的血泊。鲜艳的红色没过脚面。胃里翻江倒海。「吐出来,
我便让人给你再灌下去。」头顶传来萧烬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让我浑身僵住。
我抬头看他,这个我从小畏惧的太子。他一身玄色长袍早已被血浸透,分不清是他自己的,
还是我家人的。他生得极好,眉眼锋利,鼻梁高挺,只是唇色惨白,
反而给那张俊美的脸添了几分诡异的妖冶。此刻,他正用那双漆黑的眼眸注视着我,
里面没有恨,也没有爱,只有一片空洞的荒芜。像是燃尽一切后,只剩下灰烬的废墟。
他把我带到了城墙下。我爹、我娘、我大哥,像被随意丢弃的破布娃娃,被长矛贯穿,
高高悬挂着。风吹过,他们干涸的血迹在墙上蜿蜒出诡异的图腾。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发不出任何声音。「虞瓷,看清楚。」萧烬在我耳边轻语,温热的气息混着血腥味,
像毒蛇的信子***我的耳廓。「这就是你选的路。」他抬手,
指向城墙上另一个同样被贯穿的头颅。是慕容清。我曾以为会带我走向光明的邻国质子,
我交付了全部信任的情郎。他的眼睛还圆睁着,写满了不敢置信。「他告诉你,
只要你拿着他给的虎符,就能调动城西三千守军,为他打开城门,对吗?」
萧烬的语气带着玩味。「他还告诉你,事成之后,你就是他的皇后,你的家人,
就是开国功臣。」我浑身颤抖,牙齿打颤。「他没告诉你的是,那虎符是假的,
只能迷惑城门守将一时。」「他也没告诉你,他许诺给你家人的,是镇国公的爵位,
和我父皇死后,摄政王的权力。」「你的父亲,主动交出了城防图,
遣散了自己镇守多年的旧部。」「你的兄长,亲手斩断了悬门铁索的机关。」
「他们把你当成最关键的一枚棋子,送给慕容清,换一场泼天的富贵。」萧烬抓着我的头发,
扯过去和他对视。眼中满是疯狂。「阿瓷,你可真是一枚好棋。」
「你家人把你卖了个好价钱啊。」不,不是的。爹娘那么疼我,哥哥那么爱我,
他们不会的……这一定是萧烬在骗我!我猛地抬头,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撒谎的痕迹,
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嘲弄。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下去。萧烬没有扶我,
他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漠然。「可惜啊,他们高估了慕容清,也低估了我。」
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强迫我与他对视。「你知道吗,阿瓷,我昨天可是杀了整整一夜。
」「从东宫杀到承天门,再从承天门杀到这里。」「我父皇死了,
被你的好情郎一刀抹了脖子。」「我母后也死了,吞金自尽。」「现在,这座皇城里,
只剩下我们两个了。」「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他的指尖冰凉,手上满是血液凝固后的血痂。
像砂纸一样刮着我的皮肤,刮得我生疼。「你怕我?」我点头,泪水决堤。他笑了,
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破掉的风箱。「怕就对了。」「以后,你会比现在更怕。」
第二章我被萧烬囚禁在了东宫。这里曾经是我最恐惧的地方,如今却成了我唯一的牢笼。
宫殿里所有伺候的宫人都被遣散了,偌大的东宫,只有我和他。还有满地的血迹,
和挥之不散的腥气。他似乎是故意留着这些痕迹,像一头野兽,用气味标记着自己的领地,
而我,是他最珍贵的猎物。萧烬似乎不知疲倦。他白天处理城中残余的叛军,
晚上则回到东宫,坐在堆积如山的奏折前批阅。而我,就跪坐在他不远处。
他什么也不让我做,只让我看着。看他如何将那些曾经依附我虞家的官员,一个个抄家***。
那些在城破时开门迎敌的富商,也被一个个挂上街头。他的手段残忍,冷酷到了极点。终于,
他觉得无趣了,将目光转向了我。他让人将我母亲留下的衣物全都堆在我面前,
然后将一个火折子递给我。他笑着说:「阿瓷,烧了它,亲手烧了,朕就赏你一口饭吃。」
我已经饿了两天,腹中空空,胃里像有火在烧。我死死地盯着他,想用眼神杀死他,
可他只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的愤怒。「不烧?」他轻笑一声,
从旁边侍卫的餐盘里拿起一个糕点,慢条斯理地掰开,凑到我嘴边,「那就看着朕吃。」
食物的香气钻入鼻腔,我的胃在疯狂地痉挛。我的尊严和我的身体,在进行抗争。最后,
是饥饿赢了。火光亮起,我看着那些精致的衣料在我眼前蜷曲、焦黑、化为灰烬,
连同我关于母亲的所有温柔回忆。我吃到了那口饭,却吐得肝肠寸断。
他似乎很喜欢看我崩溃的样子。他抬起我的手,我的手腕上还戴着母亲送我的玉镯。
温润通透,是她最珍爱之物。她说:「阿瓷,戴着它,就当是娘亲陪着你了。」
萧烬的目光落在玉镯上,他抓着我的手,猛地砸向一旁的廊柱。清脆的声响。玉镯应声而裂,
碎成了几瓣。我的手背被撞得鲜血淋漓,可我感觉不到痛。我的心也像是被那声音震碎了,
喉咙里堵着一团棉花,发不出一点声音,也咽不下去。一滴热泪划过脸颊,滴在手上。
第三章萧烬又想出了新的折磨我的法子。他让人拿来了我父亲最珍爱的长弓,
他说:「你父亲曾用这张弓,在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今日,你用它,射碎那个花瓶。」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名贵的琉璃瓶,「射中了,朕便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拉开弓弦,
手臂却抖得厉害。父亲教我射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他说,我们虞家的女儿,
当有保家卫国之能。我怎么能用它,去做这种无聊的把戏。见我迟迟不动手,
萧烬失去了耐心。他一把夺过弓,轻而易举地将其折为两段,丢在地上。「没用的东西。」
他看着我,也像在看一件没用的东西。我从一开始的激烈反抗,到后来的麻木。
像一具漂亮的行尸走肉,灵魂被抽干,只剩下一副空壳。最后,我不再有任何反应。
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城外的战事似乎越来越紧。
慕容清的大军已经将皇城围得水泄不通。萧烬手下可用之人不多,
几乎都是凭着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在撑着。这天夜里,我被外面的厮杀声惊醒。
萧烬不在殿内。我犹豫了很久,还是起身,悄悄走到了殿门口。火光冲天,染红了半边夜空。
喊杀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交织成一曲死亡的乐章。我看到萧烬了。他站在宫墙之上,
手持长剑,独自面对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他像一尊杀神,剑锋所指,血肉横飞。
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不是那个囚禁我、折磨我的疯子,而是一个用身体和性命,
守护着脚下每一寸土地的君王。或许……父亲他们真的错了?他虽然疯,
却在用命守着这座城……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我死死掐灭。不,是他毁了我的一切,
是他杀了我全家!可我的目光,却无法从他身上移开。可他终究只有一个人。
一支冷箭穿透了他的肩胛。他身形晃了晃,单膝跪地,用剑支撑着身体。「萧烬!」
慕容清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志在必得的狂傲:「你已经穷途末路了,投降吧!」
「我可留你一个全尸。」萧烬没有理他,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穿透重重火光,
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的身上。那一刻,我竟从他眼中,读出了……脆弱?他朝我扯了扯嘴角,
似乎是想笑,却牵动了伤口,咳出一口血来。我的心,猛地一揪。敌军已经冲上了宫墙。
十几把长刀,同时向他砍去。我闭上眼睛,不忍再看。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并未传来。
我听到的,是萧烬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虞瓷,过来。」我睁开眼。
他不知何时已经解决了那些士兵,正一步步向我走来。他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个血脚印。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我说过,你逃不掉的。」他伸手,
想要触碰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他手僵在半空,随即,自嘲地笑了。「是啊,
你怕我。」他转身,重新走向那片尸山血海。背影决绝,孤寂。「你的虞家军,名震天下,
可惜,都被你那好父亲给葬送了。」「你那把号令三军的虎符,现在又在何处?」
他像是问我,又像是自言自语。我站在原地,看着他被越来越多的敌人包围,
身影渐渐变得模糊。我的手,不自觉地探入怀中。那里,贴身藏着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
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真正的兵符。在我逃婚前,他把它交给我,说:「阿瓷,这是虞家的根,
不到万不得已,不可动用。」当时,我只以为是他不舍女儿的托词。现在想来,
或许他只是给自己留的最后一张底牌。可他既然为了富贵背叛了国家,
又为何要把这唯一的军权交给我?这前后矛盾的举动,像一根刺,扎进了我混乱的思绪里。
我看着萧烬浴血奋战的背影,看着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如果他死了,慕容清登基,
我这个“功臣”或许能活,但这座城,这个国家,就真的完了。我虞家世代忠良的名声,
也将彻底被钉在耻辱柱上。救他,是救这个国家,也是为我虞家寻找一个真相的机会。恨他,
和救他,在这一刻,诡异地重叠了。鬼使神差地,我从怀中掏出了那枚玄铁打造的虎符。
虎符分为两半,一半在我这里,另一半在虞家军副将手中。只要虎符合一,
便能号令驻扎在城外十里、一直未曾参战的五万虞家旧部。那是父亲留下的,
真正忠于他的精锐。我握紧虎符,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我冲着那个即将被黑暗吞噬的身影,
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萧烬!」他身形一顿,缓缓回头,那双漆黑的眼眸在火光中,
亮得惊人。我举起手中的虎符,一字一句道:「殿下,你想赢吗?」「我想让他们血债血偿。
」第四章萧烬眼中的光,是我从未见过的炙热。他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朝我伸出了手。
「过来。」这一次,我没有后退。我穿过火海,跑到他身边,将虎符塞进他掌心。
他的手很烫,烫得我心惊。「另一半虎符,在副将韩山手中。」我飞快地说,
「他驻扎在城外风陵渡,一直按兵不动,是在等你,也是在等我。」「父亲说过,
韩山只认虎符,不认人。」萧烬握紧虎符,低头看我。「你不怕我拿到兵权后,
连你一起杀了?」「我这条命,本就是你留下的。」我迎上他的目光,「你若想拿,
随时都可以。」他凝视我许久,突然笑了。「好。」只有一个字,却重如千钧。他拉着我,
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杀出一条血路,退回了东宫。宫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腿一软,
瘫倒在地。萧烬的情况比我更糟,他靠着门,缓缓滑坐下来,肩上的箭伤血流不止。
「去拿药。」他命令道。我爬起来,跌跌撞撞地找出金疮药和纱布。我跪在他面前,
颤抖着手,为他处理伤口。需要先将箭***。我握住箭羽,却怎么也不敢用力。「虞瓷。」
他叫我的名字,「你在怕什么?」「我怕……弄疼你。」他嗤笑一声。「这点痛,算什么。」
他抓住我的手,猛地一用力。箭头带出大片的血肉,我惊呼一声。他却面不改色,
只是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我手忙脚乱地为他上药、包扎。整个过程,他都安静地看着我,
一言不发。直到我打好最后一个结。「你的手,还疼吗?」他突然问。我一愣,
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前几天被他烫伤的手。「不疼了。」「撒谎。」他抬起我的手,
上面还残留着浅红色的疤痕。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虞瓷,你记住。」「从今往后,
只有我能伤你。」「也只有我,能护你。」第五章有了真正的兵符,局势瞬间逆转。
萧烬派亲信带着虎符连夜出城,与韩山会合。第二日清晨,五万虞家军精锐如神兵天降,
从慕容清大军的背后发起了猛攻。城内,萧烬集结所有可用的力量,里应外合。战况惨烈。
我站在东宫的最高处,看着皇城内外再次化为一片血色炼狱。这一战,打了整整三天三夜。
当最后一声厮杀平息时,太阳正好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堆积如山的尸体上,
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更添了几分诡异的凄美。萧烬赢了。他穿着一身染血的铠甲,
骑着战马,回到了东宫。他翻身下马,将一个还在滴血的包裹扔到了我脚下。包裹滚开,
露出一张惊恐扭曲的脸。是慕容清。不,准确来说,是慕容清的头颅。「我答应你的,
做到了。」萧烬的声音带着战后的沙哑。我看着那颗头颅,心中没有半分快意,
只有一片麻木的空寂。仇人死了,可我的家人也死了。这一切,究竟有什么意义?「不高兴?
」萧烬挑眉。我摇头。「我只是……累了。」他上前一步,将我拥入怀中。
他的铠甲冰冷坚硬,硌得我生疼。可他身上的血腥气,却让我感到莫名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