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雾突至,淡绿磷光里的失控船我叫老李,在这片海打了三十年鱼,
从十七岁跟着爹出海,到现在儿子都能帮我收网,什么样的海风海浪没见过?
可那天早上的海雾,还有那座突然亮起的灯塔,
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 那不是海的脾气,是催命的符咒。那天是农历六月十三,
老辈人说 “十三出海,潮稳鱼多”,我凌晨四点就推了 “老伙计”(我的渔船,
跟了我十五年)下海。天还没亮,东方只泛着点鱼肚白,海水是墨蓝色的,
像铺了块光滑的绸缎,浪头轻轻拍着船帮,“哗啦、哗啦”,是我听了三十年的催眠曲。
我点了支烟,叼在嘴角,手里的罗盘指针稳稳指着东南方向 —— 那里是 “鱼窝”,
每年这个时候,带鱼和黄花鱼能装满半个船舱。烟抽到一半,天突然变了。不是乌云密布,
是雾,浓得化不开的海雾,从东边的海平面滚过来,像翻涌的墨汁,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我赶紧掐了烟,拿起船桨想往回划 —— 这雾邪门,能见度连五米都不到,
空气里全是咸湿的水汽,吸进肺里凉得刺骨,眼镜片瞬间蒙了层白霜,擦了又起,
根本看不清方向。“他娘的,怎么回事?” 我骂了句,伸手去摸方向盘,想把船掉个头。
可刚碰到方向盘,我就愣了 —— 方向盘像焊死了一样,纹丝不动,我使出全身力气掰,
指节都泛白了,它还是硬邦邦的,只有海浪推着船,漫无目的地漂。更糟的还在后面。
引擎突然 “咔咔” 响了两声,然后就没动静了,像被掐断了喉咙。我慌了,
这 “老伙计” 从来没掉过链子,就算遇上台风,引擎也能撑到岸边。我趴在引擎盖前,
打开看,里面的零件好好的,没有漏油,没有生锈,可就是启动不了,
像被什么东西抽走了力气。就在这时,一道光突然从雾里透出来。不是太阳的光,
太阳还被雾裹着;也不是渔船的灯,这时候没其他船出海。那光是淡绿色的,
像深海里的荧光藻,在雾里散开来,能看到细小的水珠在光里发亮,飘在空中,
像碎掉的星星。我眯着眼睛看,心脏猛地一沉 —— 是灯塔!那座灯塔在村东头的海岬上,
我从小看到大,几十年没亮过了。村里老人说,灯塔是民国时候建的,
当年有个英国工程师设计的,后来抗战时被炸弹炸过,看守的人失踪了,
从此就成了座死灯塔,连灯泡都被小孩抠走了,怎么会亮?“不可能…… 肯定是眼花了。
” 我揉了揉眼睛,再看,那光更亮了,淡绿色的光柱直直地射过来,正好照在我的船上。
更诡异的是,船突然动了 —— 不是被浪推的,是朝着灯塔的方向,自己在动,
像有根无形的绳子,把船往灯塔拽。我抓着船舷,往下看,海水在光里泛着淡绿色的涟漪,
像有东西在水下跟着船走。突然,雾里飘过来个东西,
我赶紧拿起手电筒照过去 —— 是半截船身,木头都泡烂了,发黑发臭,
船舷上还挂着个旧渔网,上面缠着几根海草,还有个蓝色的渔民安全帽,帽檐上有个洞,
边缘发黑,像是被什么硬东西撞的,洞里还卡着片碎木,沾着点暗褐色的东西,我凑近闻,
有股铁锈味,是血。“是张老三的船!” 我心里一紧,张老三是去年失踪的,
出海后就没回来,村里以为他翻船喂鱼了,没想到船在这儿!我再往雾里照,
更多的残骸飘过来 —— 有破掉的罗盘,指针歪在一边;有渔民的胶鞋,鞋底磨平了,
鞋带还系着;还有个小孩的拨浪鼓,是村里小芳她爹的,他带着五岁的儿子出海,
父子俩都没回来……这些失踪的人,他们的船怎么都在这儿?围着灯塔,
像被什么东西圈住了。淡绿色的光越来越近,我能看到灯塔的轮廓了 —— 石砌的塔身,
爬满了海蛎子壳,有的地方裂开了缝,露出里面的红砖,塔顶的灯座是黑色的,
像个睁着的眼睛,盯着我。突然,我听到声音了,从灯塔里传出来,“呜呜” 的,
像有人在哭,又像有人在喊名字,很轻,被雾裹着,
飘到我耳朵里:“李…… 老李…… 过来……”是我的名字!我汗毛一下子竖起来,
鸡皮疙瘩从胳膊肘爬到后颈。我想喊 “谁”,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声。
船还在往灯塔走,越来越近,我能看到灯塔底部的礁石,上面挂着更多的船板,
有的还在滴水,“滴答、滴答”,落在海里,像倒计时的钟。引擎还是没反应,
方向盘还是不动,罗盘指针疯了似的转,最后稳稳地指着灯塔 —— 那根本不是罗盘,
是指引我去死的路标。我突然想起王大爷去年失踪前说的话:“那灯塔别靠近,
夜里会有光叫人,叫到谁,谁就走不了了。” 当时我还笑他老糊涂,现在才知道,
他说的是真的。2 雾里的幻影,老罗盘里的血色印记船离灯塔只有一百多米了,
淡绿色的光把雾染成了诡异的颜色,我能看到灯塔门口的石阶,上面长满了青苔,
湿滑得能反光。突然,雾里出现了个人影,站在石阶上,模模糊糊的,穿着蓝色的渔民服,
背着个鱼篓,像张老三。“张老三?是你吗?” 我喊了一声,声音在雾里飘,没回音。
人影动了动,朝着我挥手,像是让我过去。我心里又怕又急 —— 张老三去年就失踪了,
怎么会在这儿?是幻影?还是…… 他变成了灯塔的一部分?我想掉头,可船根本不听使唤,
还在往前漂。我抓起船桨,使劲往水里划,想借力往后退,可桨刚碰到水,
就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往水下拖,我赶紧松手,桨 “扑通” 一声沉了,连个泡都没冒。
“他娘的!” 我急得直跺脚,手摸到口袋里的老罗盘 —— 这是我爹传下来的,铜制的,
用了五十年,平时我都当宝贝,今天出海顺手带了。我拿出来,打开盖子,
里面的指针还是指着灯塔,可指针旁边的铜壳上,
突然多了个印记 —— 是个淡红色的手印,五根手指的印子清清楚楚,像有人刚按上去的,
还带着点湿意,闻着有股海水的咸味。这手印不是我的!我的手是糙的,满是老茧,
这手印很细,像女人的手,或者小孩的。我心里一凉,想起小芳她爹带着儿子失踪的事,
难道是那个五岁的娃?就在这时,雾里的人影又多了几个,有男有女,还有个矮矮的,
像小孩,都站在灯塔门口,朝着我挥手,嘴里喊着 “过来”“一起走”,声音混在一起,
像裹了层棉花,听不真切,却有股说不出的吸引力,让我心里发慌,
却又忍不住想靠近 —— 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着,想知道灯塔里到底有什么。“不行!
老李,你不能过去!家里的娃还等着吃你钓的鱼,你老婆还在村口盼着你回去!
” 我扇了自己一耳光,清醒了点。我想起船上还有备用的无线电,赶紧拿出来,打开,
里面全是 “滋滋” 的电流声,没有任何信号,连附近的渔船频道都收不到,
像是被什么东西屏蔽了。船离灯塔只有五十米了,我能看到灯塔的门是虚掩着的,
里面黑漆漆的,淡绿色的光就是从门里透出来的。突然,门 “吱呀” 一声开了点,
里面传来更清楚的声音,是个女人的声音,软乎乎的,像我老婆平时喊我 “老李,
吃饭了”,可我老婆现在在村里,怎么会在灯塔里?“是假的!是灯塔搞的鬼!
” 我捂住耳朵,不想听,可声音还是往脑子里钻。船突然晃了一下,我往船底看,
发现船底在漏水!不是撞了礁石,是船板突然裂开了缝,海水 “咕嘟、咕嘟” 地冒进来,
我赶紧拿水桶往外舀,可水漏得太快,桶根本不够用。“完了…… 这下真完了。
” 我坐在船板上,看着海水慢慢没过脚踝,心里又酸又慌。
酸的是想起儿子昨天还跟我说 “爹,明天我要吃炸带鱼”,
慌的是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可我又不甘心,我打了三十年鱼,什么风浪没扛过,
不能栽在这邪门的灯塔上。我突然想起爹说过,海水怕火,要是遇到不干净的东西,
烧点东西能驱邪。我赶紧翻船上的储物箱,里面有几张旧报纸,还有半盒火柴。我拿出报纸,
点燃,火光在雾里很亮,淡绿色的光好像被火光逼退了点。我把燃烧的报纸往船外扔,
落在水里,“滋啦” 一声灭了,可就在灭的瞬间,我看到水里有东西 —— 是一双眼睛,
在水下盯着我,瞳孔是淡绿色的,像灯塔的光,离船只有几米远!我吓得差点掉进水里,
赶紧往后缩。水里的眼睛越来越多,围着船转,像一群等着猎物的狼。船还在往灯塔走,
漏水越来越严重,我知道,再不想办法,要么被灯塔 “抓” 进去,要么船沉了喂鱼。
就在这时,我看到灯塔旁边飘着个小船,是个橡皮艇,没破,好像是以前的人留下的。
我心里燃起一点希望 —— 只要能到橡皮艇上,说不定能划出去!我抓起船上的救生圈,
用尽全身力气往橡皮艇的方向跳,“扑通” 一声掉进海里,海水凉得像冰,
冻得我牙都打颤,可我不敢停,拼命往橡皮艇游,身后的水里传来 “哗啦” 的声音,
像是有东西在追我……3 橡皮艇上的日记,灯塔里的 “守护者”我爬上橡皮艇时,
胳膊已经被礁石划了道口子,流着血,可我顾不上疼,赶紧拿起桨往远离灯塔的方向划。
身后的 “哗啦” 声越来越远,淡绿色的光也慢慢模糊了,我松了口气,瘫在橡皮艇上,
大口喘气,海水顺着头发往下滴,冷得我发抖。橡皮艇很小,只能坐两个人,里面积了点水,
我用手往外舀,摸到个硬东西 —— 是个笔记本,用塑料布包着,没被海水泡透。
我打开塑料布,里面是本牛皮封面的日记,封面上写着 “陈守灯塔”,是个陌生的名字,
应该是以前看守灯塔的人。我赶紧翻开,纸已经有点潮,字迹是钢笔写的,有的地方晕了,
可还能看清:“1987 年 5 月 12 日,晴。今天我来守灯塔,
这是我第一天上班,领导说这灯塔几十年没亮过了,让我检查一下,要是能修就修,
不能修就封了。塔身很旧,石缝里长了草,塔顶的灯座是空的,没有灯泡。
”“5 月 15 日,雾。今天下了海雾,跟今天的雾很像,浓得化不开。
我在灯塔里听到声音,像女人哭,从海底传上来,我以为是幻觉,没在意。
”“5 月 20 日,阴。声音越来越清楚了,是个女人的声音,喊‘我的孩子’,
我在灯塔底部发现个小木箱,里面有个小孩的拨浪鼓,上面刻着‘小芳’,不知道是谁的。
”“5 月 25 日,雾。灯亮了!我没修它,它自己亮的,淡绿色的光,
照得雾里全是绿的。我听到声音喊我‘陈守灯塔’,让我进去,我不敢,躲在橡皮艇上,
看到海里有眼睛,围着灯塔转。”“5 月 30 日,雨。我知道了,
这灯塔不是普通的灯塔,是‘海灵’的家,海灵要‘守护者’,每个看守灯塔的人,
最后都会变成守护者,永远待在这里。昨天有个渔夫靠近,被海灵拉进海里,
他的船现在还在灯塔旁边。”“6 月 5 日,雾。我快变成守护者了,身体越来越冷,
像泡在海水里。我写这本日记,是想告诉后来的人,别靠近灯塔,别被光吸引,
海灵要的是‘活魂’,每个靠近的渔夫,都是它的祭品……”日记到这里就没了,
最后一页有个淡红色的手印,跟我老罗盘上的一模一样,旁边还有几滴血,像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