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定国公府时，天已经擦黑。

府里的气氛很压抑，下人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不敢出。

我刚踏进正厅，一个青花瓷茶杯就擦着我的耳朵飞了过去，“啪”地一声在门柱上摔得粉碎。

“孽女！你还有脸回来！”

我爹，定国公姜远道，正坐在主位上，一张脸气得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旁边的我娘，柳氏，正拿着手帕不停地抹眼泪。

我站定了，没躲也没怕。

“爹，娘。”我平静地行了个礼。

“你还知道叫我爹？”姜远道一拍桌子，整套茶具都跟着跳了一下，“你今天在东宫别院做的好事，现在整个京城都传遍了！你把我们定国公府的脸都丢尽了！”

“脸面多少钱一斤？”我问。

“你……”姜远道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

我娘柳氏哭着跑过来，拉住我的手：“柳儿，我的儿，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太子殿下那是天家贵胄，你怎么能、怎么能当众甩给他一纸婚书呢？你快去宫里给殿下赔罪，就说你是气糊涂了，快去啊！”

我轻轻抽回自己的手。

“娘，我不糊涂。”我说，“我清醒得很。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是个赔本买卖。”

“赔本买卖？”姜远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能嫁入皇家，成为太子妃，未来母仪天下，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竟然说是赔本买卖？”

“是。”我点头，语气不容置疑。

我走到大厅中央，目光扫过我愤怒的父亲和哭泣的母亲。

“我们来算一笔账。”我的职业病犯了，“定国公府支持太子，每年明里暗里投入的钱财、人脉，折合成银两，有多少？太子登基后，姜家能得到什么？一个皇后之位，和一个外戚的名头。”

“这还不够？”

“不够。”我摇头，“风险和收益不成正比。如今朝堂之上，三王并立，太子之位并不稳固。我们把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押在一个不确定的篮子里，一旦太子失势，姜家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这个风险，太大了。”

我顿了顿，继续抛出我的核心论点。

“更何况，秦宴北的心不在我身上，而在白月滢身上。一个随时会因为女人而情绪失控的合作伙伴，是高风险资产。及时止损，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我说完，整个大厅安静得吊根针都能听见。

我爹我娘都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他们可能觉得我疯了，落水之后脑子坏掉了。

良久，我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疲惫地挥了挥手：“你……你不知天高地厚。既然你这么有主意，这么会算计，那这个家，你也不用待了。”

我知道，这是要切割我了。

为了平息太子的怒火，为了向皇家表明态度，定国公府必须把我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去。

“好。”我答应得干脆利落。

“城南那间脂粉铺子，是你外祖母留给***嫁妆。”我爹看着我，眼神复杂，“当年你娘心疼你，把它转到了你的名下。如今铺子半死不活，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几个钱。你既然这么能干，就拿着它，自己出去过活吧。”

“从今天起，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再踏进国公府半步！”

这是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我娘哭得更厉害了：“老爷，不行啊！柳儿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

“你闭嘴！都是你惯出来的！”姜远道喝止了她。

我心里却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脂粉铺子？

很好。这就是我的启动资金。虽然规模小，但好歹是个开始。

我对着我爹娘，深深地鞠了一躬。

“多谢父亲成全。”

说完，我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这个金碧辉煌的牢笼，外面的空气都显得格外自由。

我，姜折柳，从今天起，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