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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镇妖司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盘踞在京城一角。除了巡逻卫队规律走过的脚步声,万籁俱寂。

玄字水牢更是死寂得如同坟墓。

凌初并未休息。

案牍库的烛火亮至后半夜。她反复比对卷宗,越是深究,眉头蹙得越紧。那几处案发现场残留的符箓痕迹,与镇妖司标准制式的“诛邪符”相比,笔锋走势确实存在极其细微的差异,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刻意和僵硬,仿佛……在极力模仿,却终是画虎不成。

云澈的话,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借你的手,掩盖真相……”

烦躁地合上卷宗,揉了揉眉心,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源于一直坚守的信念被动摇。

鬼使神差地,她站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再次走向那座阴森的水牢。

或许是想再从那个妖狐口中套出些线索,或许……只是想再看一眼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浅金色眼睛,试图找出更多谎言或破绽,来印证自己的怀疑是错的。

守夜的老周依旧像一尊沉默的石雕,见到她去而复返,浑浊的眼睛抬了一下,便又低下,默默打开了沉重的铁门。

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水牢深处,云澈依旧被锁在刑架上,低着头,湿漉的长发遮住了他的面容,似乎因重伤和寒冷陷入了昏睡。唯有微微起伏的肩胛,证明他还活着。

凌初放轻脚步,走下石阶。

就在她距离水牢中央还有七八步远时——

异变陡生!

两侧墙壁上刻画的镇压符文猛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嗡——”

一道扭曲的黑影,仿佛是从墙壁本身的阴影里剥离出来,没有任何声息,快如闪电般直扑刑架上的云澈!那黑影没有具体形状,只有一双猩红暴戾的光点作为眼睛,散发出纯粹而疯狂的杀戮意志!

不是妖气,也不是鬼气,而是一种被强行糅合、催生出的邪戾能量!

“妖傀!”凌初瞳孔骤缩,瞬间认出这镇妖司秘典中记载的禁忌造物!

它竟能避开外围所有警戒,直接潜入水牢核心?!

根本来不及思考这玩意是怎么进来的!凌初反应快到了极致,几乎在那黑影出现的同一时刻,她已并指如剑,一道炽烈的金色雷符瞬间在她指尖成型,撕裂黑暗,悍然轰向那黑影!

“轰!”

雷光爆散,照亮了整个水牢。那黑影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被纯阳***之力打得一阵扭曲模糊,攻势稍阻。

但它似乎认准了目标,对身后的凌初不管不顾,扭曲着再次凝聚,化作一道利箭,依旧疯狂地刺向无法动弹的云澈!那架势,分明是要一击毙命,杀人灭口!

云澈似被这突如其来的杀机和能量波动惊醒,猛地抬起头,瞳孔倒映出那扑来的杀手,但他被玄铁锁链和琵琶钩死死禁锢,根本无从闪避!

凌初脸色冰寒。她绝不允许自己的囚犯在她眼皮底下被灭口!

“敕!”她清喝一声,身形如电前冲,青铜长剑骤然出鞘,剑身流淌着璀璨的符文之光,一剑横斩,试图将那妖傀拦腰斩断!

然而那妖傀竟诡异无比,被剑光斩中的部分如同烟雾般散开,避开锋芒,下一秒又在另一处凝聚,速度丝毫不减,一只扭曲的、由黑影构成的利爪已然探到云澈心口之前!

眼看就要透体而过!

凌初旧力刚去,新力未生,已然来不及再次拦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被禁锢着、看似毫无反抗之力的云澈,猛地睁大了双眼!

那双浅金色的眸子里,不再是慵懒和讥诮,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呃……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周身皮肤瞬间浮现出无数道殷红如血的诡异纹路!一股庞大却极度不稳定、充满毁灭气息的妖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顾一切地冲撞着穿透他琵琶骨的封印钩索!

噗嗤!噗嗤!

钩索剧烈震动,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迸裂,鲜血疯狂涌出,几乎染红了他身下的寒水!

代价巨大,但换来了一刹那的力量!

他猛地张口,一道凝练到极致、宛如实质的银色光焰喷吐而出,并非攻向妖傀,而是狠狠撞在水牢顶壁一处不起眼的凹陷处!

那里,隐藏着一处辅助镇压的核心副阵眼!

“轰隆!”

整个水牢剧烈震颤!顶壁碎石簌簌落下!所有符文瞬间明灭不定!

那扑到云澈眼前的妖傀,身形猛地一滞,构成它身体的邪戾能量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干扰,紊乱了不少!

就是这一滞!

凌初的剑到了!

这一次,她毫无保留,所有法力倾注于剑身!

“破邪!”

煌煌剑光如同烈日灼烧冰雪,瞬间将那黑影彻底吞没!

尖啸声戛然而止。那妖傀在至阳至刚的剑罡下彻底消散,化为缕缕黑烟,最终消失不见。

水牢内重新恢复死寂。

只有滴滴答答的水声,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到极点的喘息声。

凌初持剑而立,胸口微微起伏,看向刑架。

云澈的头无力地垂下,鲜血顺着他苍白的下巴不断滴落,染红了一片衣襟。他周身那骇人的血色纹路迅速消退,气息变得比之前更加微弱,仿佛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刚才那强行爆发,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本源,伤势沉重到了极点。

凌初一步步走过去,寒水在她脚下荡开涟漪。

她停在他面前,看着他惨烈无比的模样,握剑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刚才那一刻,她看得清清楚楚。他爆发力量,不是为了自保,也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干扰整个水牢的阵法,为她创造出那至关重要的、一击必杀的机会!

为什么?

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狡诈残忍的妖孽,为什么会舍命救她这个镇妖司的掌印?

她明明……刚刚还在怀疑他,甚至准备审问他。

理智告诉她,这或许是妖狐的苦肉计,有更深层的算计。

可那迸溅的鲜血,几乎碎裂的琵琶骨,瞬间爆发后迅速衰败的气息……做不得假。那是在用自己的本源和性命在赌!

良久。

凌初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干涩和……波动,在这死寂的水牢里响起。

“你……”

她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问出口。

“……为何要救我?”

云澈艰难地抬起头,脸上毫无血色,连那双浅金色的眸子都黯淡了许多。他扯出一个极其虚弱却又带着惯有嘲讽意味的笑容,气若游丝:

“呵……掌印大人……若是死在这里……谁……谁来给我申冤……”

话未说完,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凌初看看他身上狰狞可怖、仍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又看看他因为疼痛在昏迷中仍紧蹙的眉头,僵在原地。

水牢顶壁被震落的碎石,还在零零散散地掉下,砸在水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仿佛也砸在了她一直冰封的心湖上。

荡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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