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高大的保安一左一右地钳住了我的胳膊,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冰冷、坚硬、屈辱。
我被他们半拖半拽地往门外走去,高跟鞋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划出几道狼狈的痕迹。眼泪终于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那扇即将关上的橡木门,它要彻底断绝我寻找姐姐的最后希望。
就在我即将被拖出大门的那一刻,一位副厨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小碟酱汁,呈给了陆宴。
“陆厨,您要的‘深海之心’基底酱,请您品鉴。”
陆宴拿起银质的小勺,舀起一点,送入口中。他闭上眼,整个品尝的过程安静得如同一场神圣的仪式。一秒,两秒……他那雕塑般完美的眉心,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他没有说话,只是又尝了一次。
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困惑。
整个前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位味觉暴君的审判。
就是现在!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保安的桎梏。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我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陆宴的方向嘶声喊道:
“是香草荚!马达加斯加的香草荚,它的湿度略高,导致香气分子释放过快,压住了藏红花千分之一秒的后调!就是那千分之一秒,让整个酱汁的层次感失衡了!”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和绝望而微微颤抖,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般的大厅里。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两位保安愣在原地,忘了再次上前抓我。餐厅经理和那个尖下巴助理,则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什么!”经理最先反应过来,恼羞成怒地呵斥道,“把这个疯女人给我丢出去!快!”
保安再次向我逼近。
“等等。”
开口的,是陆宴。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权威。他没有看我,深邃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碟酱汁上。他再次拿起勺子,这一次,他品尝得极其缓慢,仿佛要将味蕾的感知力放大一百倍。
我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是我用尽尊严和知识进行的最后一场豪赌。
终于,他放下了勺子。银勺与瓷碟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像是一记定音的锤。
他抬起眼,望向那位副厨,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换掉香草荚,用储藏室里干燥度95%的那一批。”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他这句话,无疑是承认了,我这个被他们视作垃圾的“疯女人”,说对了。
陆宴的目光终于转向了我,那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要将我的灵魂彻底看穿。我迎着他的视线,毫不退缩,眼里的泪水是倔强,也是无声的呐喊。
良久,他薄唇轻启,对我,也像是对所有人宣布:
“你想留下?可以。”
我的心猛地一颤。
“从杂工做起,清洁、洗碗、择菜,什么都做。三个月试用期,通不过就滚。”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径直走回了后厨,留下一个冰冷而决绝的背影,和一整个大厅呆若木鸡的人们。
保安松开了手,我扶着冰凉的墙壁,才没有让早已发软的双腿瘫倒在地。
我赌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