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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薇打开门,脸上适时地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疏离而礼貌地微微颔首:“君总?请问有什么事吗?”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怨愤难平,就像在接待一个不算熟络的普通访客。说话间,她侧身让出了通道,动作自然,却无形中划下了一道界限。

君临寒迈步走进公寓,一股极其细微的、带着清冽气息的空气净化器味道取代了记忆中甜腻的香氛。他的目光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司马薇身上——简单的纯白棉质衬衫,搭配一条洗得有些发白的修身牛仔裤,勾勒出清爽利落的线条。脸上不施粉黛,肤色干净透亮,那双眼睛在褪去夸张眼妆后,显得格外清澈而……有穿透力。

这与他记忆中那个总是穿着隆重、妆容精致到近乎面具的司马薇,判若两人。

而更让他心底暗惊的,是公寓内部的剧变。记忆中那种堆砌着金色装饰、充满暴发户气息的***格荡然无存。视线所及,是干净利落的线条和低饱和度的色彩。墙上那些金光闪闪的庸俗画作被换成了几幅构图极简、色彩冷静的现代艺术版画。角落里随意摆放着几盆长势喜人的绿植,如龟背竹和琴叶榕,为空间注入了生机。

他的视线扫过客厅中央的茶几,上面不再是时尚杂志和奢侈品目录,而是整齐地叠放着一摞厚重的书籍——《整形外科学原理》、《临床皮肤药理学》、《微创美容外科手术图谱》,书页间夹着密密麻麻的便签,旁边还散落着一些写满分析笔记的打印资料和一台处于待机状态的笔记本电脑。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专注、严谨,甚至略带学术气息的氛围。

这一切变化,快得惊人,也彻底得令人难以置信。

君临寒压下心头的波澜,目光重新落回司马薇身上,语气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冷淡,但仔细分辨,那冰层之下似乎少了几分以往根深蒂固的厌恶,多了一丝难以定义的审慎。

“只是顺路,来看看你。”他给出了一个算不上借口的借口。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斟酌词句,最终还是沉声开口,承认了一个对他而言或许并不轻松的事实:

“那天宴会上的事……我后续让人调查过了。”

他的目光与她平静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关于苏雨柔和她服用的药物……你是对的。

君临寒那句“你是对的”,确实像一颗石子,但在司马薇心湖中激起的涟漪却转瞬即逝。她既没有露出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旧怨得雪的激动,只是极轻地挑了挑眉梢,这个细微的表情让她整张脸显得更加生动而冷静。

她没有接话,而是转身走向开放式厨房,从容地从橱柜里取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接了一杯常温的清水。整个过程,她的背影挺拔,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不受干扰的稳定节奏。

“所以,” 她走回来,将水杯轻轻放在君临寒面前的茶几上,玻璃杯底与大理石台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君总今天大驾光临,是专程来为那天的……误会,道歉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听不出什么讽刺的意味,仿佛真的只是在确认一个事实。

君临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她的直接让他有些不适,也打断了他原本预备的说辞。他下意识地试图解释另一部分“真相”,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跟随着她移动,眼前的司马薇,举止间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从容与优雅,与记忆中那个要么痴缠狂热、要么歇斯底里的形象,产生了巨大的割裂感。

“雨柔她……确实长期在服用抗焦虑药物。” 他承认了这一点,但语气随即带上了一丝为另一方辩解的意味,这或许是他习惯性的思维模式,“但她的心理医生证实,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几年,她一直承受着来自你的……长期骚扰和精神压力,才导致……”

“君总。”

司马薇平静地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她甚至没有让他把那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解释”说完。

“如果您是来确认调查结果的,那么您已经确认了。” 她抬手指向门口的方向,动作明确,姿态疏离,“如果没有其他事,就请回吧。”

她的目光清亮,直直地看着他,没有丝毫闪躲:“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道歉,过去种种,无论是误会、骚扰还是其他,对我而言都已经结束了。我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互不打扰。”

这番话说得清晰、冷静,也无比决绝。君临寒看着她,心中那种怪异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紧皱着眉头,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

“司马薇,你变了。” 这句话里,困惑远超指责。

听到这个评价,司马薇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极淡、却意味深长的微笑。那笑容不像过去那种带着讨好或痴迷的笑,而是透着一股看透世事的淡然,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人总是会变的,君总。” 她轻声回应,目光似乎透过他,看到了更遥远的什么地方,眼神变得异常深邃,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故事。

她顿了顿,然后用一种近乎耳语,却又清晰无比的音量,补上了最后一句:

“特别是……在死过一次之后。”

“死过一次”。

这四个字,像一道冰冷的闪电,骤然劈开了两人之间看似平静的空气。它不再是比喻,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惊肉跳的真实感。是宴会上的晕厥?还是指……某种精神上的涅槃重生?

君临寒彻底怔住了,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第一次发现,自己似乎从未真正认识过她。而司马薇已经不再看他,转身重新走向堆满书籍的桌前,用背影无声地下达了逐客令。这场对话,以及他们之间旧有的关系模式,似乎在她那句话之后,已被彻底斩断。

这句轻描淡写却又石破天惊的话,像一枚细针,猝然刺入君临寒的心口,让他呼吸一窒。“死过一次”?这是什么意思?是宴会上的意外,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隐喻?他下意识地上前半步,深邃的眸中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与探究,几乎要开口追问。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西装内袋里的手机,如同催命符般尖锐地响了起来,瞬间打破了室内凝滞而微妙的气氛。

君临寒动作一顿,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不合时宜的打扰极为不悦。但他还是迅速掏出手机,屏幕上闪烁的“老宅”二字让他神色一凛。他立刻接听。

“说。”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未褪去的、因司马薇那句话而引起的波澜。

但电话那端传来的急促话语,让他脸上的所有其他情绪在刹那间被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几乎可以说是惊慌的骤变。他挺拔的身躯猛地绷紧,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什么?!爷爷突然昏倒了?”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失去了往日的冷静自持,“……意识不清?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他甚至来不及挂断电话,转身就欲冲向门口,那瞬间流露出的焦急与恐惧,是司马薇从未在这个永远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男人身上见过的。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清晰、冷静,甚至带着职业性反射的问题,自身后响起,穿透了他的慌乱:

“什么症状?”

君临寒的脚步猛地刹住,愕然回头,看向出声的司马薇。只见她不知何时已站直了身体,脸上那种疏离和淡漠被一种专注的严肃所取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正紧紧盯着他。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专业,或许是情况紧急容不得多想,君临寒几乎是下意识地、语速极快地回答,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

“突发意识丧失,叫不醒,面色……面色青紫,呼吸很弱。” 他艰难地复述着电话里的描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家庭医生初步判断是……是急性心梗!”

“急性心梗”四个字,如同死亡的宣判,让君临寒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脑中一片混乱,只剩下尽快赶回去的念头。

而司马薇,在听到“面色青紫”、“呼吸微弱”这些关键词时,专业的神经已然彻底绷紧。心梗?但面色青紫和呼吸极度微弱,或许还暗示着更复杂的并发症,例如心源性休克或严重的呼吸抑制。每一秒的延误,都可能意味着生死之别。

她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情况危急,等救护车或者他赶回去,还来得及吗?而自己,要不要……插手?

“等等!”

就在君临寒的手已经触到门把手的瞬间,司马薇清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君临寒下意识回头,只见司马薇一个箭步冲到玄关处,弯腰从一个不起眼的柜子里,利落地取出一个崭新的、标识着醒目红十字的硬质医疗包。她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仿佛这个动作已经演练过无数次。

“我跟你一起去。”她一边迅速检查着医疗包的卡扣,一边语速极快却清晰地说道,目光冷静地看向君临寒,“如果是急性心梗,从这儿到老宅的路程不短,途中任何突发状况都可能致命。有医生在场,能最大限度争取时间。”

君临寒彻底怔住了,他看着她手中的专业医疗包,看着她脸上那种混合着凝重、专注甚至是一丝……兴奋(那是对挑战专业难题的本能反应)的表情,这与他认知中那个对医学一无所知的司马薇形成了巨大的、令人眩晕的反差。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

“你……?”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你懂急救?你到底……”

然而,司马薇没有给他追问的时间。她已经利落地披上了一件简洁的黑色风衣,将医疗包的背带斜挎在肩上,那个医疗包在她身边,显得无比协调,仿佛本就是她身体的一部分。

她抬眼看向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有一种属于医者的、跨越个人恩怨的坚定与沉着。

“放心,” 她打断他的疑虑,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仿佛在陈述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恩怨归恩怨,人命关天。医者仁心,这点职业操守我还有。”

说完,她不再看他脸上复杂难辨的神情,已经率先拉开了房门,走廊的光线勾勒出她果断的侧影。

“时间不等人,走吧!”

这句话,像一道指令,瞬间击碎了君临寒脑中所有的混乱思绪。爷爷危在旦夕的恐慌重新占据上风,他深深地看了司马薇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审视和一种在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复杂情绪。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与司马薇一同冲入了电梯。

电梯下行的数字不断跳动,狭小的空间里,气氛紧张得几乎要凝滞。君临寒紧抿着唇,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不自觉地、多次瞟向身旁那个沉静得与这紧张氛围格格不入的女人。她正微蹙着眉,手指无意识地在医疗包上轻轻敲击,似乎在脑海中飞速预演着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应对方案。

这一刻,什么过往恩怨,什么诡异变化,都被暂时抛诸脑后。只剩下一个目标: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生命垂危的爷爷身边。而身边这个突然变得陌生无比的司马薇,成了这绝望路程中,唯一一抹不确定……却可能至关重要的希望。

黑色的轿车疾驰,引擎低沉地轰鸣,如同君临寒焦灼的心跳。

司马薇却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无菌手术室,完全进入了工作状态。她语速快而清晰,抛出的问题精准得像手术刀:

“老爷子昏倒前在做什么?是静止状态还是活动中?”

“既往病史?高血压?糖尿病?高血脂?具体数值清楚吗?”

“除了面色青紫,有无抽搐、口吐白沫?呼吸是单纯的微弱,还是有鼾声、或是吸气特别困难的样子?”

君临寒极力回忆着电话里仓促的描述,一一回答。随着信息一点点补全,司马薇的眉头越皱越紧,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这是她深度思考时的习惯。

“典型的急性心梗,疼痛和濒死感是首要特征,但听你的描述,老爷子发病似乎极其突然,以意识丧失和严重缺氧表现为核心……” 她喃喃自语,眼中闪过锐利的光,突然抬头,紧盯君临寒:

“不对,这不完全符合典型心梗的特征。君总,你仔细回想,老爷子最近——我是说最近一两周内,是否做过任何手术,无论大小?或者,有没有受过什么外伤,哪怕是轻微的碰撞?”

她的问题非常突兀,君临寒愣了一瞬,但看到她眼中不容置疑的专注和严肃,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飞速思索。

“手术……” 他沉吟着,猛地,一个记忆碎片闪过,“有!上周三,他因为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刚做了一个微创的椎间孔镜手术,这算吗?医生说只是个小手术。”

“算!当然算!” 司马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接近确凿的急切,“任何手术,尤其是涉及下肢、盆腔或脊柱的手术,术后卧床,都是肺栓塞的高危因素!”

她不再犹豫,语气果断得近乎命令,带着一种在抢救室里与死神抢人才有的不容置疑的权威:

“听着,君临寒,老爷子很可能不是心梗,而是急性肺栓塞!血栓脱落堵塞了肺动脉,会引起极其类似的胸痛、窒息和休克,但进展可能更快!”

她一边说,一边已经拿出自己的手机:

“立刻联系你家的家庭医生,让他们停止按心梗预案准备!必须立刻、马上准备进行CT肺动脉造影确认诊断!同时,准备好溶栓药物!如果是大面积肺栓塞……”

她顿了一下,目光如炬地看向君临寒,一字一句地强调,每个字都重若千钧:

“死亡率极高,时间就是心肌,不,时间就是生命!每延迟一分钟,死亡率就增加百分之二!”

“肺栓塞……?” 君临寒被这个完全陌生的医学名词和司马薇展现出的、与其年龄身份截然不符的、压倒性的专业气势震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在危急关头仿佛会发光的女人,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感,混合着巨大的恐慌,攫住了他的心脏。他不再有任何迟疑,立刻掏出手机,用微微发颤的手指,开始拨打电话。

车厢内,只剩下他急促的吩咐声和司马薇沉稳的呼吸声。车窗外,城市的流光飞速倒退,正全速驶向一场与死神的未知赛跑。而司马薇,这个他曾经无比厌恶的女人,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指路明灯。

轿车一个急刹停在君家老宅门前,轮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未等车停稳,君临寒已推门冲出,司马薇拎着医疗包紧随其后。

老宅内一片忙乱,家庭医生正指挥佣人给昏迷不醒、面色紫绀的君老爷子插上氧气,准备***。司马薇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探颈动脉,同时俯身贴耳在老人胸前。

“瞳孔不等大,呼吸浅慢,颈静脉怒张……”她语速极快,猛地抬头看向家庭医生,“心电图ST段抬高就一定是心梗?为什么不做D-二聚体筛查?”

家庭医生被她一连串专业术语问住:“你是什么人?不要干扰抢救!”

“我是医生。”司马薇已经打开自带医疗包,取出便携超声机,“老爷子术后卧床,突发呼吸困难、意识丧失,这是典型肺栓塞表现!”超声探头压在老人胸口,屏幕上立即显现出右心扩大的影像。

“你看!右心室负荷过重,肺动脉压力急剧升高!”她把屏幕转向众人,“需要立即溶栓,等CT来不及了!”

“这太冒险了!”家庭医生脸色发白,“没有确诊就溶栓,万一出事……”

“等确诊人就没了!”司马薇已经利落地戴上无菌手套,撕开溶栓药包装,“老爷子这种情况,死亡率每分钟都在上升。责任我担。”

她的手指稳得像精密仪器,消毒、扎止血带、寻找血管一气呵成。静脉穿刺时,老人干瘪的血管在别人手中难以捕捉,她却一针见血,药液缓缓推入。

“准备多巴胺维持血压。记录生命体征,每两分钟报一次。”她一边调整滴速,一边清晰下达指令,整个房间的人都下意识地听从她的指挥。

君临寒始终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个陌生的司马薇——她额头沁出细汗,白衬衫袖口沾了血迹,但每个动作都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这一刻的她,与记忆中那个哭哭啼啼追在他身后的形象彻底割裂。

一小时后,当监测仪上的数字逐渐平稳,老人发绀的唇色开始转红,主治医生才长舒一口气,对君临寒低声说:

“太险了……司马小姐的判断完全正确。这种暴发性肺栓塞,死亡率高达95%。要不是她坚持立即溶栓,再晚半小时,就算华佗再世也……”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

君临寒望向正在收拾器械的司马薇,她微微喘着气,几缕碎发被汗水粘在额角,却依然脊背挺直。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司马薇。

君临寒走向正在洗手的司马薇,声音低沉:“谢谢你。”

“不必客气。”她头也没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淡然,“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 她拉上医疗包的拉链,发出清脆的声响,然后直起身,看向眉头紧锁、神色复杂的君临寒。“既然老爷子已经暂时脱离危险,我的任务就完成了。后续的观察和治疗不能耽误,务必尽快、安全地将老爷子送往医院,进行系统监测和支持治疗,直到他完全康复。”

她交代得清晰简洁,完全是专业医生对患者家属的口吻,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说完,她微微颔首,转身便要走。

就在她抬脚的瞬间,手腕却被一只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手猛地抓住!

那力道有些重,甚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急切,阻止了她离开的步伐。司马薇脚步一顿,回眸,撞进君临寒那双深不见底的墨色瞳孔里。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脸上惊魂未定的苍白尚未完全褪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要压制不住的、汹涌的困惑与探究。

“为什么学医?”他沉声问,目光像锁链一样缠绕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你以前……我认识你这么多年,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说过,你对医学有丝毫兴趣,更不用说……拥有这样的才能。”

他的疑问背后,是世界观被剧烈冲击后的茫然。那个在他认知里,头脑空空、只知道追逐潮流和他背影的草包千金,与眼前这个在生死关头冷静果决、展现出惊人专业素养的女人,根本无法重叠。

司马薇没有立刻挣脱。她任由他抓着手碗,就着这个略带僵持的姿势,缓缓抬起眼睫。清澈的目光迎上他审视的视线,她脸上没有惊慌,也没有被冒犯的怒意,反而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几分嘲讽和无限疏离的弧度。

那笑容,像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君临寒的心底漾开层层涟漪。

“君总,” 她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敲打在他的耳膜上,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你所以为的‘以前’,你所‘了解’的司马薇,自始至终——”

她微微向前倾了少许,拉近两人之间呼吸可闻的距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直视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都只是那个眼里只有你、追着你跑、失去自我的可怜影子。”

她的语气很轻,却每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而不是……” 她说到这里,手腕微微一动,用一种坚定而巧妙的力量,从容不迫地、却又无比明确地从他的钳制中抽了出来。那个抽离的动作,仿佛也一并斩断了某种无形的羁绊。“……褪去所有伪装和痴妄之后,真正的我。”

话音落下,她不再看他脸上是何等震惊、复杂、甚至带着一丝茫然无措的神情,利落地转身,提着医疗包,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房间。空气中,只留下她那句轻描淡写却重创了他所有认知的话语,以及手腕上那迅速消散的、属于她的微凉触感。

君临寒僵在原地,望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他或许,真的从未认识过司马薇。而那个他所以为的世界,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崩塌、重塑。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混合着好奇、愧疚,以及一丝被强烈吸引的悸动,悄然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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