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带着点桂花的甜香，吹得教学楼后墙的爬山虎沙沙响。小薇抱着一摞练习册，

站在三楼楼梯口，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楼下瞟。顾飞就在操场边的梧桐树下，

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正和几个男生说着什么，偶尔抬手抓抓头发，

阳光透过叶缝落在他肩膀上，像撒了层碎金。小薇的心跳突然就乱了节拍，她赶紧低下头，

快步往教室走，怀里的练习册硌得胳膊有点酸，可她没心思在意。从高一开学那天，

顾飞帮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笔袋时，她就记住了这个男生。他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干净，

说话时声音有点低，带着点温和的调子。“小薇，发什么呆呢？”同桌林晓推了推她的胳膊，

“老师刚才说要交数学作业，你写了吗？”小薇回过神，慌忙从书包里翻作业本，

脸颊有点发烫：“写……写了，刚才没听清。”她不敢说，自己其实是在想，

顾飞早上会不会也和她一样，啃着面包冲进校门。这样的心思藏了快两年，

像埋在土里的种子，悄悄发了芽，却从来没敢探出头。她试过好几次，想在顾飞经过座位时，

假装不经意地问一句“这道题怎么做”，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他走过来的身影，

喉咙就像被什么堵住，只能低下头，假装认真看书，直到他的脚步声远了，才敢偷偷抬起眼，

看着他的背影叹气。周五下午的班会课，班主任说要调整座位，按成绩高低选位置。

小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这次考得不错，应该能选到靠前的位置。

顾飞成绩向来很好，肯定会坐在前几排。她攥着衣角，在心里盘算着，

要不要选顾飞旁边的空位。轮到她选的时候，顾飞已经坐在了第三排靠窗户的位置，

他旁边的座位还空着。小薇的脚像灌了铅，一步一步挪到课桌旁，手指紧张地***书包带。

“同学，这里有人吗？”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小薇抬头，撞进一双桃花眼里。

张扬斜倚着门框，校服外套搭在肩上，领口开着两颗扣子，嘴角勾着漫不经心的笑。

他是班里的转校生，家里条件好，人长得帅，就是性子有点跳脱，

开学没几天就和不少人混熟了。“没……没人。”小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张扬挑了挑眉，

径直走到顾飞旁边的座位坐下，还冲小薇眨了眨眼：“那我就坐这儿了。

”小薇的心跳彻底乱了，她本来想说自己想坐这里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看着张扬把书包往桌洞里一塞，和顾飞说了句什么，顾飞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她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心里说：算了，这样也挺好，至少离得不远。

她选了张扬后面的位置，坐下时，后背挺得笔直，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听着前面张扬和顾飞聊天。张扬话很多，从篮球聊到游戏，顾飞话不多，但总能接上几句，

偶尔发出的笑声，像羽毛一样，轻轻搔着小薇的心。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

小薇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上课，不是因为喜欢学习，而是因为能坐在后面，偷偷看顾飞的背影。

他写字的时候，肩膀会微微耸起，握笔的姿势很好看；他思考问题时，会皱着眉头，

食指轻轻敲着桌面。这些细微的样子，小薇都记在心里，像收集星星一样，攒了满满一罐。

张扬似乎很快就注意到了小薇。有一次体育课自由活动，小薇坐在看台上，

看着顾飞在跑道上跑步，张扬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旁边。“你老看顾飞干嘛？

”张扬的声音带着点戏谑。小薇吓了一跳，像被抓住秘密的小孩，

脸瞬间红透了：“我……我没看他，我看风景呢。”张扬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跑道，

顾飞正好冲过终点线，和队友击了个掌。他嗤笑一声：“这操场有什么风景好看的？

”小薇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说不出话。她怕张扬看出自己的心思，

更怕他把这事告诉顾飞。“喂，”张扬忽然凑近了点，“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小薇的心跳像擂鼓一样，她猛地抬起头，又赶紧低下头，

声音细若蚊蚋：“不是……你别乱说。”张扬笑了起来，声音不大，

却带着点玩味：“喜欢就喜欢呗，有什么好藏的。”那天之后，张扬像是盯上了小薇。

他会故意在放学路上等着她，和她一起走；会在课堂上，趁老师不注意，往后递纸条，

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小人；会在食堂打饭时，抢在她前面，然后把多打的红烧肉夹给她。

小薇很不自在，她试过躲着张扬，可他总能找到她。有一次，她绕了远路回家，

张扬竟然骑着自行车追了上来，停在她旁边，单脚撑地：“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小薇低着头，加快了脚步：“我……我想早点回家写作业。”“写作业哪有陪我聊天重要？

”张扬跟在她旁边，“说真的，小薇，你这人挺有意思的，总是安安静静的，像只小兔子。

”小薇没接话，心里却乱糟糟的。她不喜欢张扬这样的接近，他太耀眼，太直接，

让她觉得很有压力。她更害怕的是，顾飞会不会看到这一切，会不会误会什么。有一次，

顾飞真的看到了。那天放学，张扬正拉着小薇的胳膊，要给她看刚买的新球鞋，小薇想挣脱，

两人拉扯着，正好撞见顾飞从旁边经过。顾飞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就移开了，

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小薇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像被扔进了冰水里。她用力甩开张扬的手，

声音带着点急：“你别碰我！”张扬愣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淡了：“你怎么了？

”“我不想跟你走在一起，你以后别跟着我了。”小薇说完，转身就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不知道顾飞会不会以为她和张扬在谈恋爱，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讨厌自己。那天晚上，

小薇第一次失眠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顾飞的样子，全是他刚才冷淡的眼神。

她甚至想，要不要明天去跟顾飞解释一下，可她又没勇气，连和他说话都不敢，

怎么可能去解释这种事。张扬倒是消停了几天，没再找小薇。小薇松了口气，

可心里又有点空落落的，她偷偷观察顾飞，发现他和平时没什么不一样，

还是和同学说说笑笑，还是认真听讲，好像那天的事根本没发生过。这让她稍微安心了点，

又觉得有点失落。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张扬又开始找小薇了。这次他没再跟着她放学，

而是托林晓给她带了瓶奶茶，还附了张纸条：“上次是我不对，别生气了。

”小薇把奶茶还给了林晓，没看那张纸条。她觉得，自己和张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的热情，她承受不起。期中考试后，班里组织了一次聚餐，说是庆祝考试结束。

小薇本来不想去的，可林晓拉着她，说大家都去，就差她了。小薇拗不过，只好跟着去了。

聚餐的地方是个自助餐厅，人很多，闹哄哄的。小薇坐在角落，不太自在，

眼睛却忍不住四处瞟，想看看顾飞在哪里。她很快就看到了，

顾飞和几个男生坐在靠窗的位置，正端着盘子取食物。小薇的心跳又开始加速，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致志地吃盘子里的东西。“一个人在这发呆呢？

”张扬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小薇吓了一跳，抬头看见张扬端着两个杯子走过来，

把其中一杯放在她面前：“果汁，挺甜的。”“我不渴，谢谢。”小薇把杯子往旁边推了推。

“喝点吧，这里这么吵，润润嗓子。”张扬不由分说地把杯子又推了回来，

“顾飞就在那边呢，你不去跟他说句话？”小薇的脸一下子红了，

她瞪了张扬一眼：“你别乱说。”“我没乱说啊，”张扬在她旁边坐下，

“我看你老偷偷看他，肯定是喜欢他。喜欢就去说啊，藏着掖着干嘛？”“我……我不敢。

”小薇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她也想鼓起勇气，可每次话到嘴边，

就被自己的胆怯咽了回去。“有什么不敢的？”张扬喝了口果汁，“大不了就是被拒绝呗，

总比现在这样强，连话都不敢说。”小薇没说话，她知道张扬说得对，可她就是没勇气。

她看着顾飞的方向，他正和同学笑着说什么，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脸上，很温暖的样子。

她想，如果自己能像张扬一样勇敢就好了。聚餐进行到一半，大家开始互相敬酒，

闹得更厉害了。张扬被几个男生拉着喝酒，他酒量好像不错，喝了好几杯，脸一点都不红。

他时不时往小薇这边看，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的东西。小薇不太会喝酒，有人过来劝酒，

她都摇摇头，说自己喝不了。可后来，张扬端着一杯啤酒走了过来，

脸上带着点醉意：“小薇，敬你一杯，就当我之前冒犯你的赔罪。”“我真的不能喝酒。

”小薇往后缩了缩。“就一小口，没事的。”张扬把杯子递到她面前，“你要是不喝，

就是还在生我的气。”周围的同学也跟着起哄，说小薇别不给面子。小薇被逼得没办法，

只好接过杯子，抿了一小口。啤酒有点苦，还有点涩，她不太喜欢。“这才对嘛。

”张扬笑了笑，又给她倒了点果汁，“喝点甜的压一压。”小薇没多想，端起果汁喝了几口。

她不知道，那杯果汁里，被张扬悄悄掺了点白酒，无色无味，只有一股淡淡的甜。

喝了果汁没多久，小薇就觉得头晕晕的，眼皮也开始打架。她想跟林晓说自己要回家，

可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她看到张扬走了过来，扶住了她的胳膊：“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送你回家吧。”小薇想摇头，可身体软软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感觉自己被张扬扶着站了起来，周围的声音好像很远，顾飞的身影在眼前晃了一下，

又消失了。她想喊住顾飞，可喉咙像被堵住，什么也喊不出来。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小薇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房间里的陈设很豪华，不是她的家。

她的头还有点疼，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她挣扎着坐起来，

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可随即，

她就想起了昨晚的聚餐，想起了张扬给她的那杯果汁，想起了自己晕过去之前，

张扬扶着她的手。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小薇的身体开始发抖。她掀开被子下床，

踉跄着走到门口，拉开门。客厅里空荡荡的，没有人。餐桌上放着几个空酒瓶，

还有一个用过的玻璃杯。小薇走到餐桌旁，看着那些空酒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她只知道，自己昨晚和张扬在一起，

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先是小声地啜泣，然后变成了放声大哭。

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得浑身发抖。她觉得自己好脏，好委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想到了顾飞，想到了自己藏在心里两年的喜欢，想到了自己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

现在却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再也没有资格喜欢顾飞了，再也没有了。窗外的天已经亮了，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可小薇觉得好冷，冷得像掉进了冰窖里。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蹲在那里，不停地哭，哭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显得格外凄凉。

深秋的风卷着枯叶，在教学楼的走廊里打着旋。小薇抱着课本，脚步匆匆地往教室走，

领口的拉链拉得老高，几乎要遮住半张脸。经过操场时，她下意识地往篮球场瞥了一眼，

顾飞正在投篮，篮球划过一道弧线，稳稳地落进篮筐。他转过身，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

贴在饱满的额头上，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小薇的心跳没有像从前那样漏掉半拍，

只是像被什么东西轻轻硌了一下，钝钝的，没什么滋味。她很快移开视线，加快了脚步，

后背撞上了迎面走来的同学，她连句“抱歉”都懒得说，径直走进了教室。

林晓已经坐在座位上，见她进来，压低声音说：“刚才张扬在门口晃了好几圈，

估计是来找你的。”小薇把课本往桌上一摔，发出沉闷的响声，引得前排同学回头看了一眼。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冷得像冰：“让他滚。”林晓愣了一下，没敢再说话。

自从上次聚餐后的第二天，小薇失魂落魄地从外面回来，眼睛红肿得像核桃，

谁问她什么都不说，整个人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她说话总是细声细气，

哪怕生气也只是红着脸不吭声，可现在，她的语气里总带着刺，让人不敢靠近。上课铃响了，

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来，开始讲课。小薇低着头，笔尖在笔记本上划过，却一个字也没写进去。

脑子里反复出现那天早上的画面——陌生的房间，凌乱的沙发，

还有张扬留在桌上的那张纸条，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迹写着“对不起，我会负责的”。负责？

他负得起吗？小薇用力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指甲陷进肉里，传来清晰的痛感，

这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看向窗外，操场上的人已经散了，只剩下空荡荡的篮球架，

在秋风里孤零零地立着。下课的时候，顾飞从她座位旁边经过，手里拿着一本物理习题册。

他的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小薇却猛地抬起头，眼神像淬了冰，直直地看向他。

顾飞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小薇看着他的背影，

心里没有丝毫波澜。以前，她光是看到顾飞的背影，就能在心里描摹出他的侧脸，

猜测他刚才是不是笑了。可现在，他的背影和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任何一个人都没什么区别，

甚至还不如窗外那棵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能让她多看两眼。她知道自己变了。

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剜掉了，留下一个空洞，风从里面穿过去，呼呼地响，

却带不起一点温度。她不再期待每天早上能在楼梯口遇见顾飞，

不再在数学课上偷偷看他握笔的姿势，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想再听到。放学的时候，

小薇故意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收拾书包。她知道张扬肯定会在楼下堵她，

就像过去的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做的那样。她不想看见他，不想听到他说话，

甚至不想呼吸和他同一片空气。走到教学楼门口，果然看到张扬靠在他那辆黑色的轿车旁，

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看到小薇出来，他眼睛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小薇，我送你回家吧。”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和以前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判若两人。小薇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恨，

也没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漠然。“张扬，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