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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破空的声音,像一头被激怒的孤狼,在空旷的演武场上发出凄厉的尖啸。我松开弓弦,

虎口被震得发麻,那股熟悉,带着铁锈味的力道顺着手臂窜上来,

让胸中翻腾的郁气都顺畅了不少。“咄!”一百步开外,箭靶红心上,翎羽犹在嗡嗡作响。

“好!”周围的亲兵们轰然叫好,声音里带着不加掩饰的敬畏。我叫楚云汐,

镇北将军楚骁的独女。在朔风关这片除了石头就是黄沙的地方,

女人的胭脂水粉远不如一把好刀,一匹快马来得实在。这里的风能将江南女子的脸吹裂,

却只能让我的皮肤添上一层***光亲吻过的蜜色。我抹了把额头的汗,

将五石弓扔给旁边的副将,手心里全是常年练武磨出的茧子,粗糙得不像个十七岁姑娘的手。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从关下飞奔而来,他手里高高举着一个东西,那不是军报的火漆封,

而是一抹格格不入的杏色。“大小姐!京城来的信!”我的心,毫无征兆地漏跳了一拍。

整个演武场的肃杀之气,仿佛都被这一声给喊破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

带着点心照不宣的揶揄。我几乎是抢过了那封信。信封是上好的澄心堂纸,带着淡淡的墨香,

而不是我们边关公文里那股子尘土和马粪混杂的味道。上面“云汐亲启”四个字,

是飘逸的瘦金体,每一个转折都带着钩子,能把人的魂儿都勾走。是他,苏文若。

我那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我攥着信,连手心的汗都忘了擦,转身就往自己的营帐走,

身后的喧嚣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隔开。营帐里,我迫不及待地拆开信封。信纸上,

依旧是那熟悉,风流傲骨的字迹。他说京城的春天来了,秦淮河畔的柳树抽了新芽,风一吹,

就像姑娘的眉眼,温柔得能掐出水来。他说他新得了一张焦尾琴,夜深人静时独坐窗下,

弹起的调子,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我在边关挽弓射雕的模样。他说,那一定很美。我的脸颊,

像被炉火燎过一样,烫得厉害。我一个在沙场上跟男人摔跤,

把军棍舞得虎虎生威的将门虎女,被人用“美”这个字眼来形容,感觉……很奇怪,

又有点说不出的窃喜。手指抚过最后那行字,我忍不住低声念了出来,

声音都在发颤:“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这十四个字,像十四根羽毛,

在我心尖上轻轻地,反复地挠着,又痒又麻。

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快要融化在这缱绻的诗句里。苏文若……他当真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念给鬼听呢?”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熟悉,能把人从梦里冻醒的寒气。

我吓得一哆嗦,信纸差点脱手。“大哥!”我嗔怪地回头,急急忙忙把信往怀里藏,

动作笨拙得像个偷糖吃的孩子。楚天阔,我的亲大哥,镇北军的少将军。

他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一身玄甲未卸,脸上还带着风霜的颜色,眼神锐利得像草原上的鹰。

他看了一眼我通红的脸,还有我那护食一样的动作,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是那姓苏的小白脸寄来的?”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温度。“大哥!

”我不满地提高了声音,“苏公子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不是什么小白脸!”“才子?

”楚天阔冷笑一声,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带来一股迫人的压力,

“在边关,才子顶什么用?能退敌,还是能扛粮?一笔杆子,还没根烧火棍结实。”他伸手,

动作不容置喙:“拿来我看看。”我把信死死地护在怀里,

梗着脖子与他对视:“这是……这是写给我的私信。”“私信?”楚天阔的眼神更冷了,

“你是我楚家的女儿,未来的镇北将军夫人。你身上没私事。爹把你许给他,

是为了让你去京城享福的,不是让你被几句酸诗哄得找不着北。”我知道我拗不过他,

只能不情不愿地把信递了过去。大哥接过信,粗粝的指腹划过那秀丽的字迹,显得格格不入。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脸上的不屑愈发明显。“花言巧语,”他把信纸“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震得笔筒里的狼毫都跳了一下,“京城里的文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些辞藻功夫。云汐,

你从小在军营长大,心思单纯,不懂人心险恶。”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

带着一丝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担忧。“人心,隔着肚皮。凡事……多留个心眼。”“大哥,

你就是瞧不起文人!”我心里有些委屈,眼眶也热了,“苏公子他不一样!

他的信里……”“信里?”楚天阔打断我,目光灼灼地盯着我,“信里写着他爱你?

写着他想你?云汐,嘴上说说的东西,最不值钱。你记住,男人是什么样的人,

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他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抬手揉了揉我的头发,

动作却依旧僵硬。“傻丫头,京城那地方,比我们北境的战场……还要吃人。”说完,

他便转身,带着一身冰冷的水汽,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营帐。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朔风。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桌上那封被拍出褶皱的信,大哥的话像一根刺,

扎进了我那颗被诗句填满的心。可我拿起信,重新将它抚平,

指尖描摹着那句“夜夜流光相皎洁”,心底里有个声音在固执地反驳。不会的。苏文若,

他一定和别人不一样。我走到帐帘边,掀开一角,望向遥远的南方。那里,是京华,

是他所在的地方。风沙迷了眼,我的梦,却无比清晰。第二章:红烛影深,

白月光寒他为我摘下凤冠的时候,动作很轻,像是在碰一件易碎的瓷器。

喜烛的光跳跃在他俊朗的脸上,映出他高挺的鼻梁和温润如玉的唇。他就是苏文若,

那个在信中与我魂牵梦萦的男子,真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好看。一切都像梦一样。直到,

我对上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着温柔,也盛着一片我看不懂,化不开的哀伤。

他的目光越过我的肩,仿佛在透过我,看某个早已不存在,虚无缥缈的影子。我的心,

被那道目光轻轻刺了一下。“云汐,”他开口,声音也如信中一般清朗,“一路舟车劳顿,

辛苦你了。”客气,疏离,像是在对一位初次见面的客人。我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

却发现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不辛苦。”合卺酒端了上来,我们交臂饮下。酒很甜,

一直甜到我心里,短暂地压下了那一丝古怪的惶惑。红烛帐暖,龙凤呈祥。他对我,

始终是温存的,每一个动作都无可挑剔,像是一本活的礼教范本。可我能感觉到,

那温存之下,隔着千山万水。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抱着的不是我。夜深时,

我迷迷糊糊间,似乎听见他极轻地叹息了一声,带着无尽的怅惘。第二天我醒来时,

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被褥冰凉,仿佛从未有人睡过。丫鬟进来伺候,

恭敬地告诉我:“姑爷天没亮就去翰林院了,说是不忍打搅夫人好眠。”话说得滴水不漏,

可我心里却空落落的。新婚第二天,丈夫便在我熟睡时悄然离去,

这算哪门子的“不忍打搅”?我强撑着精神,梳妆,用膳,

接受着苏府下人们恭敬又带着探究的目光。在这个雕梁画栋,

处处精致却也处处冰冷的宅子里,我像个闯入者,浑身不自在。

就在我快要被这繁文缛节压得喘不过气时,大哥来了。他依旧是一身劲装,

与这苏府的文雅气息格格不入,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瞬间劈开了我眼前的迷雾。“大哥!

”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迎了上去。他挥手屏退了下人,拉着我坐下,

那***隼般的眼睛在我脸上一扫,眉头就锁了起来。“他昨晚……待你如何?

”我避开他的视线,手指绞着衣带,低声说:“夫君他……很好,很温柔。”“温柔?

”大哥冷笑,声音里淬着冰,“楚云汐,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眼里没有光了。

”我猛地抬头,嘴唇翕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大哥盯着我,

一字一顿地问:“你知道林芷晴,是谁吗?”这个陌生的名字,像一根针,扎进我的耳朵。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前礼部尚书林宗的独女,京城第一才女,也是苏文若的青梅竹马。

”大哥的声音很平,平得像是在说一件与我们毫不相干的旧事,“他们本有婚约,可一年前,

林家因文字狱获罪,满门抄斩,林芷晴在狱中……自尽了。”我的脑子“嗡”的一声,

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手脚冰凉。我听见大哥的声音继续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砸在我的心上。“苏文若为她守了一年,

至今书房里还挂着她的画像,日日观摩。”“爹托人打听过,说你的眉眼,

尤其是不笑的时候,有三分像她。”“轰——”我脑海里最后一根名为“憧憬”的弦,

彻底断了。原来那些信中的风花雪月,那些缱绻的诗句,

那些让我脸红心跳的思念……都不是给我的。我,楚云汐,镇北将军的女儿,

不远千里嫁过来,不过是做了一个死去的女人的替身。何其荒唐!何其可笑!

我不知道大哥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间挂满大红喜字的婚房的。

我像一缕游魂,看着这满室的喜庆,只觉得刺眼。我走到角落,打开一只陪嫁过来,

刻着苍鹰浮雕的楠木箱。拨开那些名贵的珠宝首饰,绫罗绸缎,在最底层,

我摸到了一个冰凉而熟悉的轮廓。我把它抽了出来。那是我用了八年的长枪,名“龙胆”。

枪身是玄铁所铸,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泛着森然的冷光。我抽出丝帕,

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枪身,从枪头到枪尾,一丝不苟。枪身的冰冷顺着指尖,

一点点蔓延到我的四肢百骸,奇异地让我那颗快要炸开的心,慢慢冷静了下来。

这才是属于我的东西。它不会用花言巧语骗我,不会透过我看别人,

更不会在我酣睡时离我而去。只要我握着它,它就不会背叛我。我停下动作,

看着光可鉴人的枪刃上,映出我一张模糊的脸。那张脸上,没有新婚的娇羞与喜悦,

只有一片被朔风吹过,冰冷的平静。京华一梦?好,梦醒了。我楚云汐的男人,

可以是战死的英雄,但绝不能是躺在另一个女人坟头哭哭啼啼的懦夫。苏文若,这笔账,

我们慢慢算。第三章:风雨欲来,茶楼惊变他说公务繁忙,要在翰林院整理典籍,三日不归。

我信了。我甚至还亲手为他收拾了换洗衣物,叮嘱他注意身体。我告诉自己,楚云汐,

既来之,则安之。就算没有情爱,相敬如宾的日子,也未必过不下去。可现在,

他口中的“典籍”,正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用纤纤玉指,

亲手为他剥着一颗刚从岭南运来的荔枝。京城最有名的“清音阁”茶楼,二楼临窗的雅座。

说书先生的醒木声,宾客们的谈笑声,混着楼下小贩的叫卖声,热闹非凡。可这一切,

都传不进我的耳朵。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一幕。苏文若接过那瓣晶莹的果肉,

自然而然地放进嘴里,甚至还伸出手,宠溺地刮了一下那女子的鼻尖。那个女子,

穿着一身水蓝色的襦裙,身形纤弱,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愁绪。那张脸,

与大哥口中描述的林芷晴,像了七分。一样的柳叶眉,一样的杏核眼,一样的……我见犹怜。

我站在楼梯口,浑身的血液,一寸一寸地凉了下去。原来他书房里挂着的,不仅仅是一幅画。

他找到了一个活生生,会呼吸的替代品。我攥紧了藏在袖中的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那阵刺痛来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我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去。我的脚步不重,

但苏文若还是看见了我。他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错愕,

以及……浓浓的不悦。仿佛我才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打扰了他雅兴的人。

他身边的女子也发现了我,她受惊小鹿一般地往苏文若怀里缩了缩,

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小声问道:“苏郎,这位姐姐是谁呀?瞧她的眼神,

好吓人呢。”好一个先声夺人。我站定在桌前,目光从她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

移到了苏文若那张写满不耐的俊脸上。“我来找我的夫君。”我的声音很平静,

听不出一丝波澜,“他说他在翰林院整理典籍,我便来看看,是哪一部典籍,如此动人。

”“典籍”二字,我咬得极重。周围几桌的客人已经朝我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议论声像蚊子一样嗡嗡作响。苏文若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起身,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斥责:“云汐,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哦?

”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苏夫人。

这京城,还有我去不得的地方?”我瞥了一眼那个已经快要缩进苏文若怀里的女人,

继续道:“还是说,有她怜月姑娘在的地方,我这个正妻,就该退避三舍?

”苏文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似乎觉得眼前的场面极其丢人,压低了声音,

用一种几乎是命令的口吻说道:“你先回去,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回家再说?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到了极点。这就是那个写出“夜夜流光相皎洁”的男人?

这就是那个让我心生憧憬,不远千里嫁过来的良人?我的心,在那一刻,

被失望和愤怒的烈火,烧成了一片焦土。“不必了。”我缓缓摇头,

目光冷得像边关冬月的冰,“有些事,在这里说清楚,更好。”他被我的眼神所慑,

一时竟没能说出话来。我看着他,也看着他身后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一字一句地问道:“苏文若,你要我给她腾地方吗?”他或许是被我问得烦了,

或许是觉得我的固执不可理喻,终于撕下了最后一丝伪装。“云汐,你乃将门之女,

当有容人之量。”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愧疚,只有一片理所当然的冰冷,“怜月身世可怜,

我不过是给她一个安身之所。她不会影响你的正妻地位。”“哈哈……”我再也忍不住,

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清脆,却带着无尽的嘲讽与悲凉,引得满座侧目。我止住笑,

迎上他错愕的目光,眼底再无半分曾经的柔情与幻想。“苏文若,你错了。”我的声音不大,

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茶楼。“她影响不了我楚家嫡女的地位,那是我的出身,我的荣耀,

谁也夺不走。”我顿了顿,上前一步,直视着他的眼睛,用最清晰,最决绝的语气,

宣告了我的判决。“但她,已经彻底影响了你作为我夫君的地位。”“因为从此刻起,你,

不配!”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茶楼鸦雀无声。我看到苏文若的脸由青转白,

眼中满是不可置信。我看到怜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我却没有再看他们一眼。我挺直了脊背,

就像在边关演武场上拉开五石弓时一样,转身,下楼。每一步,都走得无比坚定。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我那段早已死去,名为“爱情”的京华一梦。第四章:墨落无悔,

和离之书苏府的管家气喘吁吁地追出来时,我的马车已经拐过了朱雀大街的街角。

车夫勒住缰绳,犹豫地回头问我:“夫人,我们……是回府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毕竟,夫妻吵架,夫人负气出走,

最终还是要回那个府的。我掀开车帘,任由午后的风吹乱我的鬓发。目光越过繁华的街市,

落在远处那两尊镇守着一座巍峨府邸的石狮子上。那里,才是我的根。“不,”我纠正他,

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是回将军府。”车夫明显愣了一下,握着马鞭的手都僵住了,

但他不敢多问,只得应了声“是”,调转马头,朝着镇北将军府的方向驶去。

将军府门口的亲兵看到我的马车,先是惊愕,随即立刻挺直了腰杆,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高声喊道:“恭迎大小姐回府!”一声“大小姐”,而不是“苏夫人”,

让我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我跳下马车,没有理会身后那些惊疑不定的仆妇,径直穿过前院,

朝着我爹的书房走去。爹和大哥常年驻守边关,但这间书房,永远都打扫得一尘不染。

我推开厚重的木门,一股熟悉,混着陈年墨香和皮革硝制味道的空气扑面而来。这味道,

比苏府里那股子名贵熏香的味道,更能让我心安。我走到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后,

取下上好的狼毫笔,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没有让任何人伺候,我亲自拿起墨锭,

在砚台里倒上清水,开始研墨。“呲……呲……呲……”墨锭与砚台摩擦发出的单调声响,

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我的动作不疾不徐,手腕沉稳,像是在打磨一件兵器。我脑海里,

一遍遍地回放着那些刺骨的画面。他看我时哀伤的眼神,他理所当然的冷漠,

怜月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还有大哥那句“你的眉眼,有三分像她”。墨汁,

一点点变得浓稠,乌黑如夜。就像我那段短暂,可笑的婚姻,终于被研磨成了虚无。

“小姐……我的小姐啊……”一个苍老而哽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头,

看见从小将我带大的张奶娘,正拄着门框,老泪纵横地看着我。府里的下人,

想必已经将茶楼的事情传开了。她快步走到我身边,一把抓住我的手,那双粗糙的手,

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小姐,三思啊!这……这才成婚几天啊!女子和离,

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她哭得声嘶力竭,仿佛我已经走上了一条万劫不复的绝路。

我放下墨锭,反手握住她,用袖口轻轻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我的脸上没有一丝泪痕,

眼神却异常坚定。“奶娘,在边关,一个士兵若是怯战,宁可被军法处置,

也绝不愿跪着向敌人求饶。”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跪着生,不如站着死。

我楚云汐的命,不该是这样的。”奶娘怔住了,她看着我,仿佛第一次认识我一般。

我抽出手,拿起那支沾满了浓墨的狼毫笔。手腕悬空,笔锋落下。写下的字,

不再是闺阁少女抄录的诗词,也不是曾经模仿苏文若的秀丽风骨。而是我楚云汐自己的字。

铁画银钩,力透纸背,每一个笔画的转折,都带着一股金戈铁马的杀伐之气。“夫妻缘尽,

一别两宽。望苏郎此后,另觅佳缘,与卿相守。云汐叩别,再无相干。”没有指责,

没有怨怼。因为他,已经不配让我浪费笔墨去恨。写完最后一个字,我掷笔于案。

拿起那张墨迹未干的和离书,吹了吹,然后整齐地叠好,放入信封。“春兰!”我扬声唤道。

我的贴身丫鬟春兰立刻从门外跑了进来,她眼眶通红,显然也哭过,

但脸上全是豁出去的决绝。我将信封递给她。“把这个,送到苏府,亲手交给苏文若。

”我的声音冰冷而清晰,在书房中回荡。“再替我传一句话。告诉他们,从今往后,

我楚云汐与苏家,婚约作罢,再无瓜葛!”春兰重重地点头,接过信,像接过一道军令,

转身便走。奶娘瘫坐在地上,无声地饮泣。我没有去扶她。我走到书房的兵器架前,

目光落在我爹那柄久未出鞘的佩剑上。我伸出手,握住了那冰冷的剑柄。从今天起,

那个憧憬着京华一梦的楚云汐,已经死了。活下来的,是镇北将军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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