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那天,窗外的天灰得像是吸饱了水的旧棉絮,沉甸甸地压在人心上。
民政局大厅里弥漫着一股好像消毒水一样的寡淡气味。江漓就坐在我对面,
穿着一条墨绿色的长裙,裙摆安静地垂落,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映着顶灯惨白的光。
她没看我,目光落在面前那份薄薄的离婚协议书上,指尖划过纸张边缘,
动作利落得没有一丝犹豫。拿起笔,笔尖落在签名栏上,墨水洇开一个决绝的黑点。“周秤,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半点波澜,“以后你出差,
不要再让助理给我订花了。”她说着,把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素圈的铂金戒指轻轻旋了下来。
那枚小小的金属圈,曾圈住过我们七年的时光。她指尖一松,戒指掉在大理石台面上,
“叮”一声脆响,在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滚了几圈,最终停在我手边不远处,
冷光幽幽。“你知道吗?”她顿了顿,终于抬起眼,那目光穿过空气,凉飕飕地钉在我脸上,
“我对百合过敏。”那眼神,像淬了冰的针,扎得我心口一缩。我张了张嘴,
喉咙里干涩得发紧,想说“好”,说“知道了”,说“就这样吧”。可鬼使神差地,
一句完全不受控制的话冲口而出,
带着点连我自己都唾弃的、习惯性的、不合时宜的调笑:“那…下次换玫瑰?
”江漓的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牵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在博物馆里看到一件标着“出土于史前人类洞穴”的、粗糙得令人发笑的石器。
一个拙劣的、过时的、连冷笑话都算不上的回应。她一个字也没再说,站起身,
拎起旁边小巧的羊皮手袋,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击着光洁的地砖,哒、哒、哒,
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越来越远。
玻璃感应门无声地向两边滑开,又在她身后迅速合拢,彻底隔绝了她的背影。
那扇透明的屏障,仿佛也彻底隔绝了过去七年的所有喧嚣与温度。我盯着那扇门,
外面是阴沉的天色和匆匆的行人,世界依旧运转,只有我的时间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碎裂声在胸腔里沉闷地回响。我以为,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后的休止符,
是漫长故事终于划下的仓促句点。自由?后来我反复咀嚼着这个词的时候,
舌尖却尝到一股铁锈般的苦涩。起初的日子,确实有种诡异的轻松感。
没人再会在深夜等我回家,客厅的灯固执地亮着,
睛发酸;没人再会皱着眉挑剔我随手扔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更没人再会在我熬夜看球赛时,
冷不丁端来一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顺便“啪”一声关掉电视电源,
留下一句毫无商量余地的“睡觉”。世界清净得仿佛只剩下我自己。
我把自己埋进堆积如山的工作里,
用一个个会议、一叠叠文件、一场场应酬填满所有清醒的时间。酒桌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我依旧是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无往不利的周秤。酒精麻痹着神经,喧嚣掩盖着空洞。
回到家,倒头就睡,似乎这样就能忽略掉那日益扩大的、令人心慌的寂静。
直到她搬出去后的第三周。那天晚上应酬结束得格外晚,送走最后一位难缠的客户,
城市的霓虹都已经倦怠。推开家门,迎接我的是一片彻底的、令人窒息的漆黑。
手指下意识地摸向玄关的开关,“啪嗒”,顶灯刺眼的白光瞬间倾泻而下,
照亮了空旷得能听到回音的客厅。一切都收拾得整洁到陌生。
白色羊绒披肩不见了;茶几上那个她最喜欢的、插着几支干花的粗陶花瓶也消失了;空气里,
属于她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白茶与雪松的冷冽香气,早已荡然无存,
只剩下随着中央空调送风而飘来的微尘气息。“漓漓?”几乎是条件反射,
我的声音在寂静里响起,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习惯性的询问。没有任何回应。
声音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反弹回来,带着空洞的回响,一遍又一遍,
最终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漓漓?”“漓漓……”声音越来越低,
最后只剩下我沉重的呼吸。我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直到跌坐在玄关冰凉的地上。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恐慌感像冰冷的潮水,
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瞬间没顶。这房子怎么会这么大?大得像个没有边界的、冰冷的坟墓。
每一寸空间都在无声地尖叫,提醒我那个曾经鲜活地存在于此的人,已经不在了。不是出差,
不是回娘家,是彻彻底底地、从我的人生里剥离出去了。
记忆像被巨大的恐慌强行撬开了一道缝隙,一些早已蒙尘的碎片猛地翻涌上来,
带着尖锐的棱角,狠狠扎进脑海。那是大学辩论比赛的阶梯教室,
午后炽热的阳光穿过高大的窗户。她站在讲台上,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
马尾辫随着她激昂的陈词而微微晃动,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清亮而充满力量,
条理清晰地将对手的论点一一拆解、驳斥。“……综上,对方辩友的观点看似自洽,
实则建立在流沙之上!其核心论据‘经验万能论’,
完全忽视了新生事物打破常规、打败认知的无限可能性!我方坚持认为,规则,
是用来打破的!”她最后一句掷地有声,目光扫过全场,
最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胜利者的狡黠,落在我身上。台下掌声雷动。作为她的搭档,
我坐在一旁,看着她熠熠生辉的侧脸,心跳如擂鼓。那时的江漓,
是赛场上光芒万丈、无坚不摧的辩论队队长,是逻辑与口才的化身。我们默契无间,
一攻一守,横扫高校联赛,所向披靡。后来,大学毕业了。再后来,我们结婚了。
赛场上的硝烟散尽,我们之间那种针锋相对的张力,却不知何时,
悄然无声地渗透进了日常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一顿饭的口味,一部电影的评价,
周末去哪里度假,甚至家里沙发的摆放角度……都能成为我们引经据典、唇枪舌剑的战场。
我以为那是棋逢对手的乐趣,是灵魂碰撞的火花。我以为她骨子里那份骄傲,
会让她永远站在我身边,无论输赢,永不退场。她也一定以为,以我的“聪明”,
永远不会让她的期待落空。我们像两个固执的棋手,在名为“婚姻”的棋盘上寸土必争,
用逻辑和言语作为武器,寸步不让。我们都太自信,太沉溺于这种“势均力敌”的交锋**,
却忘了低下头看看,棋盘之下,支撑着我们对弈的那份名为“爱”的基石,
早已在日复一日的硝烟中被震得遍体鳞伤。
我们都低估了彼此那该死的、比金刚石还硬的自尊心所能造成的毁灭性重量。
自尊心…原来是能压垮一切的。冰冷的悔意,像一条剧毒的蛇,顺着脊椎缓缓爬升,
缠紧了心脏。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书房,像疯了一样在书柜最底层翻找。
厚厚的专业书籍被粗暴地推开,终于,指尖触到了一个硬硬的、落满灰尘的纸壳边缘。
我着急地把它抽出来——是大学辩论队获得全国高校联赛总冠军的合影。照片已经有些泛黄,
但画面中央,穿着统一队服的年轻男女们笑容灿烂,青春洋溢。站在最中间的,
正是江漓和我。她微微侧着头,似乎在对我说着什么,眼角眉梢带着胜利的飞扬神采。
我则站在她身边,手里举着那座小小的、象征最高荣誉的水晶奖杯,嘴角上扬,
目光却落在她的脸上,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专注与温柔。
指尖抚过照片上她年轻而鲜活的脸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原来那个在赛场上光芒万丈、在婚姻里寸土不让、最终决然转身离开的江漓,
从来都不是谁人生剧本里的配角。她一直,都是那个手握导筒、掌控全局的总导演。而我,
直到戏幕落下,观众散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演砸了整场,并且,
彻底弄丢了最重要的女主角。慌乱的感觉并未随着白昼的降临而消散,
反而在每一个寂静的角落无声地膨胀。那晚之后,巨大的空洞感和一种近乎灭顶的悔恨,
日夜啃噬着我。我像个溺水的人,急需抓住一块浮木,哪怕只是能短暂地喘一口气。于是,
在某个同样难以入眠的深夜,我终于点开那个熟悉的绿***标。指尖悬在空白的输入框上,
犹豫了足足五分钟。删删改改,打出一句自以为还算稳妥的试探:“睡了吗?最近降温,
注意加衣。”几乎是点击发送的同时,屏幕上方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圆圈,
里面躺着一个冰冷无情的白色感叹号!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红色的警示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视网膜上。我被拒绝了。被她,
彻底地、不留余地地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这行字像一记无形的耳光,
扇得我脸上**辣地疼,也扇掉了我最后一点可笑的自尊和侥幸。原来,
当一个人真的决定离开,连一个让你道歉的机会,都吝啬给予。不行,不能这样。
一股蛮横的、近乎偏执的冲动从心底涌起。她不见我,我就去见她!她拉黑我,
我就去她眼前晃!第二天下午,我推掉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
把车停在距离江漓工作室那栋创意园区大楼还有一条街的地方。步行过去,像个蹩脚的侦探,
躲在园区门口一株巨大的发财树盆栽后面,目光死死锁住大楼唯一的出入口。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穿着各色职业装的年轻人进进出出,谈笑风生。
送咖啡的外卖的小哥来了又走。夕阳的金辉慢慢给玻璃幕墙镀上一层暖色,
却丝毫温暖不了我越来越焦灼的心。终于,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米白色套装,步履匆匆,手里拎着电脑包,
显然是刚结束外勤回到工作室。心脏猛地撞向喉咙口。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从盆栽后面闪身出来,几步就跨到了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漓漓!
”江漓的脚步顿住。她抬起头,看到是我,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惊讶,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她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随即冷淡地移开,仿佛我只是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头。她侧身,打算绕开我。“等等!
”我急了,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拉她的手臂。她反应极快,手腕一翻,灵巧地避开了我的触碰,
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她终于再次看向我,眼神里淬着冰,
语气是公式化的疏离:“周先生,请自重。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所有在路上打好的腹稿瞬间蒸发,我像个卡壳的复读机,只能笨拙地重复,
“漓漓,我们谈谈,就十分钟,好不好?五分钟也行!”她微微蹙眉,
显而易见的不耐像针尖一样刺人。“我很忙,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追悔游戏。
”她不再看我,抬步就走,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清脆而决绝。“江律师!”我追在她身后,
声音带着自己都厌恶的恳求,“我知道错了!你给我个机会……”她头也不回,
径直走进大楼,身影消失在电梯厅。我被那扇冰冷的玻璃旋转门无情地挡在了外面。
第一次蹲点,以完败告终。挫败感像藤蔓缠绕全身。第二天,我换了策略。
不再鬼鬼祟祟蹲守,而是直接杀进了她工作室所在的楼层。
前台是个脸圆圆、看起来很和善的小姑娘。她看到我,显然认出来了,
脸上职业化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和……同情?“周总……您,您好。
”她站起身,有些局促。“我找江漓。”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小姑娘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声音更小了:“周总,江老师她……她交代过了,您的案子,
她不接。”“案子?”我愣了一下,“我不是来找她谈公事的,我……”“江老师说了,
”小姑娘鼓起勇气,飞快地打断我,声音虽小却清晰,“不管什么事,只要是您的,
一律不接。”她顿了顿,补充道,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江漓的原话:“‘私人恩怨,
尤其不接’。”私人恩怨,尤其不接。八个字,轻飘飘,却像八把淬毒的匕首,
精准地扎进心脏。我堂堂周秤,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多少乙方求着合作,
如今却在自己前妻的地盘上,被一句“私人恩怨”拒之门外,连面都见不着。
一股邪火混合着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直冲脑门。行,江漓,你够狠。你不接我的“案子”?
那我就自己制造一个“案子”,一个你无法忽视、不得不看的“案子”!
怒火和一股近乎破罐破摔的执拗驱使着我。我直接找到园区管理处,
在江漓工作室正对面的空置办公室里,租下了一个小小的隔间。当天下午,
“周氏公益法律顾问”的牌子就挂在了那扇玻璃门上。牌子是我亲自盯着广告公司做的,
白底黑字,简洁明了,
下面一行小字:“免费提供初创企业合同审核、法律咨询(每日限时)”。门一开,
我就把西装外套往简陋的办公椅上一扔,卷起衬衫袖子,
像个刚开张、急需打响名号的小商贩,开始“营业”。而效果……出乎意料地好。
创业园区里,怀揣梦想、资金紧张的年轻人比比皆是。免费的、看起来还挺专业的法律咨询?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半天,我那个临时办公室门口就排起了小队。
“周老师,您看看我这个合伙协议,这样写有没有坑?”“周顾问,
这个保密条款这样约定行不行?会不会太苛刻?”“周总,您帮我瞅瞅,
这个付款节点……”一张张年轻又焦虑的脸,一份份字迹潦草或者漏洞百出的合同。
我强迫自己压下心头翻涌的焦躁和那份“蹲守”的屈辱感,拿出十二万分的专业精神,
逐字逐句地审阅、修改、解释。从下午一点,一直忙到华灯初上。嗓子干得冒烟,
颈椎隐隐作痛,面前堆着的合同却只增不减。我的眼睛盯着那些条款,耳朵却像装了雷达,
捕捉着对面工作室玻璃门每一次开合的细微声响。终于,在第二天下午,
我埋头跟一份写得像天书一样的股权代持协议较劲时,
一股熟悉的、清冽的冷香毫无预兆地钻入鼻腔。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我猛地抬头。
江漓就站在我敞开的办公室门口。她换了一身烟灰色的套装,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
夕阳的余晖从她身后的大窗户涌进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模糊的金边,
却也让她的表情在逆光中显得更加难以捉摸。她微微歪着头,
视线扫过我桌上堆积如山的合同,
又落在我那张临时打印的、简陋的“公益法律顾问”牌子上,嘴角勾起一个极其细微的弧度,
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哟,”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冰碴子般的凉意,
“周总什么时候转行做慈善了?这业务拓展得,挺别致啊。
”办公室里几个等着咨询的年轻创业者瞬间噤声,眼神在我和江漓之间来回逡巡,
空气中弥漫开尴尬又八卦的气息。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脸上**辣一片。社死现场,
莫过于此。我甚至能清晰听到自己太阳穴血管突突跳动的声音。
我强行压下喉头的干涩和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冲动,强迫自己迎上她那审视的目光,
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试图找回一点场子。“咳,”声音还是有点发紧,“赎罪,
不算慈善。”话一出口,我就想抽自己。这他妈说的什么玩意儿?果然,
江漓那双漂亮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东西。她往前走了半步,
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她站定在我那张简陋的办公桌前,微微俯身,双手撑在桌沿,拉近了距离。
那股冷香更清晰了,带着压迫感。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红唇轻启,
吐出的字眼像带着小钩子:“哦?赎罪?”她尾音上扬,充满了玩味,
“那周总打算怎么给自己这‘罪’定价?按小时收费?还是……”她故意顿了顿,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过,精准地捕捉到我眼底的狼狈,“按你悔恨的程度计价?
”周围的空气彻底凝固了。那几个年轻人连呼吸都放轻了,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种破釜沉舟的冲动在胸腔里激烈碰撞。理智的弦“啪”地一声断了。我几乎是豁出去了,
盯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强作镇定却难掩狼狈的脸。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沙哑,冲口而出:“按余生。分期付款,利率你定。
”话音落下的瞬间,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连窗外园区的喧嚣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看到江漓撑在桌沿的手指几不可查地蜷缩了一下,
脸上那层冰封般的嘲讽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她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但就在那一刹那,我清晰地捕捉到,她小巧白皙的耳廓边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晕开了一层淡淡的、近乎透明的绯红。像寒冰覆盖的荒原上,
骤然绽放了一朵小小的、脆弱的花。我的心跳,漏跳了整整一拍。下一秒,江漓猛地直起身,
脸上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冽。她没再看我一眼,也没留下只言片语,转身就走。
步伐比来时更快,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凌乱,消失在走廊尽头。
办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几个目瞪口呆的“吃瓜群众”。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舌尖死死抵住上颚,
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没让那个劫后余生般、又傻又蠢的笑容当场裂开。很久以后我才辗转得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