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读书店的玻璃门，总在午后三点准时被“砰”地推开。

江澈正蹲在地上给书架换标签，听见这熟悉的声响，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果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进来，带着股橘子汽水的甜香，紧接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书架后探出来。

“江澈哥！”

苏晓晓的马尾辫甩得像小鞭子，校服裙上沾着片草叶，手里举着本《灌篮高手》漫画，书包拉链敞开着，露出半袋鼓鼓囊囊的橘子糖。她是林薇的表妹，在街对面的三中读高二，自从知道江澈接了书店，每天放学都要来“扫荡”一番。

“今天没被林薇抓去看店？”江澈直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她被隔壁张阿姨拉去打麻将了！”苏晓晓把漫画往柜台上一摔，动作太猛，袋里的橘子糖滚出来好几颗，在玻璃柜面上弹得“叮叮”响。她慌忙去捡，马尾辫扫过江澈的手背，像只受惊的小刺猬。

“慢点。”江澈弯腰帮她捡糖，指尖碰到颗包装有点皱的，糖纸裂开道小缝，露出里面橘色的糖块。

“这个给你！”苏晓晓抢过那颗皱糖，不由分说塞进他手里，“我妈说，吃甜的能让人变开心。”她自己剥了颗扔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说话含混不清，“今天模拟考，数学又没及格，林薇姐肯定要念叨我。”

江澈捏着手里的橘子糖，糖纸的塑料膜有点粘手，大概是被她攥了很久。“需要我帮你讲讲题吗？”他想起苏晚的笔记，字迹清秀，解题步骤写得格外细。

“你会？”苏晓晓眼睛瞪得溜圆，嘴里的糖差点喷出来，“林薇姐说你以前是学文科的，数学考及格都谢天谢地。”

江澈被她逗笑了。确实，他高中时偏科严重，数学常年在及格线徘徊，还是外婆托苏晚的妈妈给补过几节课。“但我现在认识个学霸。”他从抽屉里拿出苏晚送的布包，“她的笔记很详细，或许能帮你。”

苏晓晓凑过来看，手指戳了戳布包上的蓝印花：“这不是苏晚的包吗？她是我们年级第一，每次升旗都上台发言，说话跟小老师似的。”她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江澈耳边，“我听说她暗恋你哦——上周我看见她在图书馆偷偷看你。”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江澈的耳朵有点发烫。“别瞎说。”他把布包往抽屉里塞，却被苏晓晓一把抢了过去。

“让我看看学霸的笔记！”她翻开最上面的本子，忽然“咦”了一声，指着页边空白处的小画——是个简笔画的男生，戴着黑框眼镜，正在低头看书，旁边标着“江澈？”。

江澈的心跳漏了一拍。

“你看你看！”苏晓晓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我说得没错吧？”她正得意，忽然听见门口传来“轻咳”声，吓得手一抖，笔记本“啪”地掉在地上。

苏晚站在风铃下，手里抱着摞作业本，白裙的裙摆沾着点雨水——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笔记本上，耳尖瞬间红透，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苏、苏晚学姐！”苏晓晓的脸比刚才吃的橘子糖还红，慌忙捡起笔记本，手忙脚乱地往布包里塞，“我就是好奇……不是故意的……”

江澈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橘子糖，递给苏晚：“刚买的，尝尝？”

苏晚没接，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把作业本放在柜台上：“这是班里的作业，老师让我顺路带给你……外婆以前说你总忘交作业。”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白裙的衣角扫过门槛时，带起一阵风，吹得柜台上的橘子糖纸“哗啦”作响。江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里，忽然想起她没带伞。

“你看你！”苏晓晓跺了跺脚，“都怪你，把人家吓跑了！”她嘴上抱怨着，却从书包里翻出把彩虹伞，“快去追啊！这伞借你！”

江澈接过伞，伞柄还带着苏晓晓的体温。他跑出书店时，看见苏晚的白裙在雨幕里闪了一下，像朵被打湿的玉兰。

“等等！”

他追上去，把伞举到她头顶。雨珠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的声响。苏晚低着头，能看见他握伞的手，骨节分明，手腕上还沾着点刚才换标签时蹭的灰。

“谢谢。”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笔记……”江澈想说笔记借她没关系，却被她打断。

“那画是……”苏晚抬起头，雨水打湿了她的睫毛，像蒙着层薄雾，“是我画着玩的，你别误会。”

江澈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那颗皱糖，剥开纸递到她嘴边：“先吃糖，甜的。”

苏晚愣了愣，迟疑着张开嘴，橘色的糖块碰到她的舌尖，瞬间漫开股酸甜的味道。她的脸颊慢慢染上粉色，比刚才苏晓晓的还要深。

“明天图书馆见。”江澈说。

这次，苏晚没再跑，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伞柄，指尖不经意碰到他的，像有微弱的电流窜过。

江澈回到书店时，苏晓晓正趴在柜台上，冲他挤眉弄眼：“可以啊江澈哥，有进步！”她抛给他颗橘子糖，“这个奖励你的，下次争取让学霸主动给你画肖像！”

窗外的雨还在下，梧桐叶被洗得发亮。江澈捏着那颗橘子糖，忽然觉得苏晓晓说得对——甜的东西，确实能让人变开心。